两个人在图书馆学习半天。
秦子衿放下手机,视线回到英语试卷里,随手圈了笔答案,问:“等会儿去吃什么?”
傅景慢几拍,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自己,“你怎么能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学习,一边写题目一边还说话。”
“题目太简单了,不分分心写不下去。”
“……”
“所以吃什么?”
“随便。”
“不许说随便!”
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傅景被秦子衿逼迫着,绞尽脑汁地想出了几家风评貌似不错的店。最后,决定去距离最近的一家西式快餐。走进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蛋糕甜腻香气。
店门口的招牌绘着几种蛋糕。
今天是儿童节,买甜点套餐送玩具。
还没到饭点,店里的客人很少。
傅景翻看着餐单,问秦子衿:“要尝尝这个招牌蛋糕吗?”
“为了那个玩具必须尝。”
“咦?什么时候喜欢玩具了?”
“不是要给自己。”
“我也没有很喜欢这个小狗狗啊,”傅景笑了下,把餐单转半圈放到她面前,“不用为了玩具点啊。你看看自己到底想不想吃嘛。”
秦子衿闻言放下手机,神秘地笑了下。
她没说话。
傅景在这微妙的表情里,愣住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无奈地道:“你的套餐里的玩具以前都是送给我的……”
服务员端着不锈钢茶壶和两个水杯,过来给她们点餐。
很快先送上来账单和那个蛋糕附赠的玩具挂件。表情呆萌的黄色小狗,坐在淡粉色的云朵秋千底座上。云朵秋千部分是会闪闪发光的小夜灯。
傅景托着腮帮子,时不时瞥眼那个玩具。
语气幽幽地问:“为什么不选那个小兔子,安久姐很喜欢这个小土狗吗?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狗?”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秦子衿叹口气,拿过茶杯,倒满放到傅景面前道:“给您沏一杯清朝的茉莉花茶,往事如烟,让它过去吧。”
傅景唇角抽了抽,几欲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端起茶杯喝了口说:“这是柠檬水!”
“那,多喝点多喝点。”
“我要回去告状,”傅景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说你逼迫我喝下整杯刺激性液体。”
秦子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旁边桌坐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小孩。
女孩看着年纪大点,独自坐在奶奶和弟弟的对面座,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玩手,偶尔抬头,悄悄看眼隔壁秦子衿桌上的玩具。
很快收回视线。
老太太从布包里拿出湿纸巾,亲昵地给身旁的小男孩擦掉沾到鼻尖上的白色奶油。
旋即抬眼催促说:“把你的可乐喝光,那么浪费,以后再也不给你买了!”
女孩沉默地伸手拿过可乐,凑近吸管,喝了几口。
她忽然说:“我也想吃蛋糕。”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不耐:“你就是想要那个玩具,都几岁了还玩玩具,快点喝,喝完走了。”
“……”
傅景转过脸,看见小男孩手里拿着那个坐在粉色秋千上的黄狗玩具,正一边玩一边心不在焉地吃蛋糕。
他喝的是保温杯里的水。
女孩面前的则是套餐里剩下的那杯饮料。
傅景还没转过头,余光一晃。
就看见对面坐着的秦子衿起身,把玩具狗放到了女孩的面前。她动作既快又自然,声音温柔:“宝贝,儿童节快乐。”
说完,坐了回来。
女孩子迟钝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没有立刻就碰玩具,视线无措地望过来。
傅景见状从桌底抽出菜单,翻开中间蛋糕那页,竖起来对着小女孩问:“你觉得什么蛋糕看着比较好吃呀?”
小女孩犹豫地答:“草莓的。”
傅景应了声,按铃唤来服务员点单,点了两个草莓味的奶油小蛋糕。
老太太看了眼她们,收回视线。
她想给身旁的男孩擦脸,小男孩嫌弃地躲开,推了下还剩一小半的蛋糕:“不想吃了!”
老太太温柔哄问:“再吃一口吧。”
“不吃!”
老太太叹口气,接着把那盘剩下的蛋糕,推到小女孩面前说:“你吃吧。”
小女孩皱眉:“我不要。”
“不要?刚刚还说要吃蛋糕,幸亏没给你买!”老太太骂骂咧咧。
隔壁桌,服务员刚把蛋糕送上来。
傅景拿起来,直接端到小女孩面前:“吃姐姐给你买的吗?”
她把勺子一并递过去。
女孩子愣住,握住塞到手里的小勺子。
视线晃动了下,没敢看她。脸上刚才还是皱着眉头的,瞬间变得腼腆起来。
老太太反应过来,伸手揪了一下女孩的袖子:“还不跟人说谢谢?”
女孩子沉默着。
秦子衿突然插话说:“不用谢,姐姐只是看不下去了,你弟弟有蛋糕,凭什么你没有,是不是?”
“……”
傅景隐约察觉到这语气里的螺丝钉,忙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转移话题:“安久姐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路上堵车?你要不问问?”
话音未落。
转弯处,陶娴正好走过来。她边打开包将钥匙塞进去,边回答说:“刚才找了半天停车场。”
这么一打断。
老太太没再让女孩道谢,转而嘟哝了句:“真喜欢管闲事。”
秦子衿闻言哂笑:“那么大的男生,还玩女孩子的玩具,将来长大了肯定……”她后半句没说。
只是意味深长的语气,谁都知道不是好话。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陶娴坐下后,点了杯饮料。
她开始跟秦子衿说,朋友的小孩在商场报了家兴趣班学钢琴,花了大价钱。直到去考级才知道,别说转调跨度,连基本的手型都是错误的。
纠正已经晚了,一个挺好的苗子就这么废了。
两个人一人一句。
从学校里减负开始,聊到补习班鱼龙混杂、鱼目混珠……特别是商场里的兴趣班更是专门骗傻子的。
傅景听得很认真。
隔壁桌的老太太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她收拾完东西,拉着男孩的手走出店,女孩跟在两个人身后。桌上还有一小半没来及吃完的蛋糕。
陶娴跟秦子衿同时停下话。
两个人对望一眼,扑哧笑出声。
“突然笑什么?”傅景懵懵地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还想听商场里的兴趣班为什么不靠谱吗?”秦子衿两手一摊,靠在陶娴怀里笑,“我们怎么知道为什么,全是瞎扯的。”
“……”
陶娴旋即代为解释:“是说给刚才那老太听的,她那孙子,多半报了这里的兴趣班。”
秦子衿:“她背后的帆布袋印着吉虎钢琴,再加上几次看时间的动作,肯定是要送那宝贝金孙去兴趣班上课。”
“所以你们说了半天,都是骗人的。”傅景终于明白,又瞪眼不解,“你们俩怎么那么默契?安久姐不是才坐下!”
陶娴笑而不语,抬手把秦子衿转到旁边的项链拨正,又帮她撩了下发。秦子衿的手在桌子底下。
傅景这才发现,这两个人的腻歪小动作很多。
她心情复杂地感叹:“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秦子衿记起来,把桌上的玩具给陶娴说:“宝宝,儿童节快乐。”
“谢谢,”陶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我也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和你的戒指。”
“不会是……”
她看见盒子就笑起来,无需再问了。
这是昨天她们逛街,路过柜台时,秦子衿转头,多瞥了一眼的情侣对戒。
傅景托着腮,看着她们身子靠在一起,笑容甜腻。
给对方戴戒指的画面,即便无言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是最温柔的宣誓。
服务员过来,收拾隔壁桌子。
看见女孩吃剩的半个蛋糕,傅景喃喃了句:“不知道等会儿,那小孩会不会被她奶奶骂。”
秦子衿收敛了笑说:“多半。”
“那刚才你为什么,还想跟那老太太吵架的样子?”
秦子衿:“我是想让她知道,如果一个蛋糕不平分,就会被多管闲事的路人指指点点。”
傅景恍然大悟:“这样她下次就会给女孩也点蛋糕了。”
秦子衿对此不置可否。
她垂眼,盯着手里的戒指,淡淡地说:“至少让孩子自己知道,弟弟有的,她也应该有。”
傅景似懂非懂地说,“可她知道应该有,以后如果还是没有,不会更伤心吗。”
陶娴唇角微扬,笑意不及眼底,插话说:“早点明白,早点适应,早点醒悟,总比一直傻兮兮地温顺乖巧好。”
秦子衿没骨头似地靠着她,附和说:“温良恭谦让的是那些被保护着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要野要蛮,要凶要横,必须早点懂要为自己争抢。”
傅景见她们总是一个眼神、半句话,便明白对方意思的模样。
忍不住再次感叹:“你们好般配。”
—
晚上去别的店吃饭,餐半,窗外倾盆大雨。天黑沉沉地晕染着阴云,路旁两道的路灯亮起来,行人奔跑着就近躲在屋檐下。
秦子衿起身去卫生间。
陶娴把番茄酱递给傅景时,顺口说:“子衿以前说要出国,现在好像没这个计划了。你可以督促一下她。”
这话,傅景觉得奇怪:“都没这个计划了,怎么还需要督促?”
陶娴一噎。
“总不能她不想去,你想让她去,可又不好开口,”傅景哈哈笑着说,“所以叫我讲吧!”
“……”
“……”
陶娴依旧沉默。
“啊?”傅景脸上笑意收敛,小心翼翼地问,“安久姐,你怎么不反驳?”
“我知道,她本来是有出国打算的,”陶娴垂下眼,端起高脚杯的手顿了下,记起不是酒,又放了回去,“我不想让她,为了和我在一起而放弃掉好的学校。”
傅景惊愕:“放弃掉好的学校?”
“嗯。”
“你要这么想,秦子衿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傅景轻轻放下手里的叉子,抬眼望向她,认真说,“她在哪儿都能读最好的学校。”
“……”
—
吃过晚饭,顾青瓷把傅景接走了。
车子刚开到家门口,大雨停住。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冷冽的清新,香樟树缀满了雨滴,水珠时不时从叶片滑落。
秦子衿歪了歪脸,抬手擦掉滴到脖颈上的水。
陶娴见状轻笑,从包里拿了张纸巾,牵住她的手,“别站在树底下。”
“正好雨停,去散散步吧?”
秦子衿没骨头似地往她身上一靠,懒洋洋地问。
陶娴环住她的腰,“好。”
路灯下,映得银色戒指泛着柔光。
秦子衿时不时看看戒指。
“怎么了,”陶娴笑问,“不太喜欢这个款式吗。”
秦子衿立刻抬脸嗔她一眼,“怎么可能。”
陶娴抬头,灯光透着树影像碎万金,并不认识的树,开着浅淡的花,浅淡的香。耳旁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夜风轻拂过脸庞。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多好。
“嗯?”
“是没戴过那么好的戒指,太稀罕。”
“还会有更好的。”
“当然,”秦子衿自然地说,“以后还会有结婚戒指啊。”
“……”
陶娴笑容一僵,又仓促地笑了下,打发掉心慌。
走了几步,秦子衿的手机提示音响了声。
傅景:[你不出国了吗?]
她奇怪地喃喃:“傅景怎么会……”忽然察觉到什么,顿步侧首,不动声色地问陶娴,“你让傅景劝我出国啊?”
“……”
陶娴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秦子衿忍不住撇唇笑了。
模样有点冷。
陶娴刚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响起。
她拿着手机略凑近看了一眼,看清后愣了下。下意识地按住音量键,调至静音后,塞到口袋里。
“我是想……”
秦子衿打断她想解释的话:“我想去买杯奶茶,马上回来。你要喝什么吗?”
“嗯?我不喝。”
“好。”
秦子衿松开挽着她胳膊的手。
她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只是视线低垂,没有对视。很快转身,快步往前走。
风吹落树梢的雨水,叶片瑟瑟。
陶娴望着她融进夜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小跑两步跟上去。从身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说:“我们,还是一起去买吧。”
秦子衿没吭声。
两个人走到一家奶茶店门口。
秦子衿握紧了紧她的手,平淡地说:“不跟来的话,你就可以接电话了。”
“……”
陶娴眉头微蹙,因她这话胸腔有愤怒游过,又被心虚和内疚戳破。瞬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五味杂陈,只留心酸。
她从来没想过,再接宋书瑾的电话。
只是习惯性地没挂断而已。
“对不起,”陶娴垂眼,实在没办法解释,她在前一段感情里卑微惯了,下意识地扯出没脾气的温柔笑容,努力道歉说,“这张卡是新换的,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有号码的。现在就拉黑掉。”
她快速拿出手机。
屏幕刚亮,秦子衿握住她的手说,“没事。”
“……”
秦子衿:“不是要让你拉黑的意思。”
“好,”陶娴心沉了下,却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知道了,你不在乎。”
她垂眼,依旧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秦子衿攥紧她的手,很用力。
刚抓得她有点疼,又很快松开。
点完单,她们站在旁边让下一个客人上前。
静静地等奶茶制作。
秦子衿低头,拿着手机发消息,拧眉严肃仿佛很忙的样子。
消息对话框里:
秦子衿:[想揍你!]
傅景:[到底是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事??!]
秦子衿:[没事,给你丢一个臭鸡蛋~]
傅景:[……]
秦子衿:[臭鸡蛋x2]
傅景:[……]
很快拿到奶茶。
秦子衿没让打包。捧在手里,却也没喝。
回去的路上。
陶娴看了她好几眼,见依旧是她不动声色的模样,忽然有点委屈。哼唧地问:“你买奶茶,就是为了不牵我吗。”
“……”
秦子衿为她半抱怨半撒娇的可爱腔调,唇角翘了翘。
犹豫半秒,换成一手拿奶茶。
重新牵住了她。
继续往前走着,秦子衿说:“你要给宋书瑾回电话,能开个免提吗?”
“还要我回电话?”陶娴轻叹,“你就那么不在乎啊。”
沉默半晌。
秦子衿缓缓开口:“不是不在乎,是在乎得要命,也不敢表现出来。听说宋书瑾现在过得不好,她来联系你,多半只是叙旧抱怨诉苦,我要拦住不是很坏人吗?怕你会对我有意见。”
最后几个字轻之又轻,像委屈嘀咕。
话落,陶娴又好气又好笑。
“我会怪你吗?秦子衿小朋友,就算你让我通知所有人跟宋书瑾势不两立,再换掉一切联系方式,那也只是行使女友的正当权利。”
“……哦。”
“忍住不要笑喔,继续装酷。”
“扑哧,”秦子衿笑出声,抬手轻捶了她一下,“谁在装酷啊!”
陶娴笑说:“可能是我吧。”
秦子衿哼了声,“所以你不回电话?不会放心不下吗,毕竟当过那么多年的朋友。”
“世界上绝交的朋友很少吗,她没有我这个朋友,可以去找别的朋友。”
“嗯……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秦子衿语气轻松起来。
牵住的手,触碰到对方的戒指。
陶娴思忖着她的话,忽而几分欷歔感慨,几分悲凉无奈,转着她的指环,想也没想地说:“哪天我们要散,你记得提前很久告诉我。”
“……”
沉默里,她知道又说错话了。
秦子衿挣开她的手,垂眼拆开奶茶的吸管,盈盈地笑问:“你跟宋书瑾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说以后分开怎样怎样吗?”
不会,当然不会。
说这种话的是宋书瑾,她总冷不丁地说一句:我以后结婚如何如何。陶娴只能装作没听到、不在乎、没意见,冷漠地带过话题。
分开仿佛一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避之不及。
又怎么可能自己提起。
在她的沉默里,秦子衿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想装作若无其事,却无法做到。
最后只能面无表情地望着前面。
“我不是想……”
“我知道,可我又不是你的那个前任,”秦子衿视线低垂,望着脚下青砖缝隙里长出的干枯野草,语气淡淡地说,“懦弱的人,无论是什么性取向,都不会活得开心。”
这是秦子衿第一次在陶娴面前,说宋书瑾的坏话。
两个人并肩走着路。
陶娴转过脸,两旁的橘色路灯浅浅地落在秦子衿的脸上。线条温和的五官,暖调的柔光,掩藏着她身上属于一个少女的锐气锋芒。
平凡街道,奶茶店门口依旧排着长龙,面包店门口的喇叭重复播放着:晚间面包,三个五折……
陶娴轻轻“嗯”了声。
短暂沉默后。
秦子衿继续说:“我长那么大,没怕过什么难事。只会在你对我的拒绝后退里懦弱。”
话落,她又低下头。
不愿再开口了。
陶娴心中一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过分。
怎么可以,让她的小朋友露出这种表情啊。
不知道该怎么说。陶娴顿住脚步,伸手紧紧把她在怀里。
心想,如果能少喜欢她一点该多好。
如果没有那么喜欢,就不会时而浮现的不安,不会有时而萦绕心头的犹豫不决。不会患得患失和迷茫仿徨。
这样,自己也能做一个表现更好的恋人。
“对不起,”陶娴声音喑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秦子衿慢慢地抱住她,闻到脖颈间那清冷甜美的淡淡幽香。
轻易冷静下来。
“嗯,不再说就好。”
—
半夜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在玻璃窗上,雨声一般是助眠的。陶娴睁开眼,她在雨夜总是容易惊醒。
她平躺着,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尝试合眼继续睡,却睡不着。
越来越大的雨声里,往事重重叠叠,在眼前晃过——
总是喝酒打牌不在家里的父亲,指着老婆骂骂咧咧,说自己又在外面因为没有儿子被看不起了。他没有努力的意义了,陶家没有希望了。
男孩才是希望。
干活麻利的母亲,身形单薄得像刚抽长出的草苗。
她的目光,有点悲凉,却带着逆来顺受的怯怯。日光照亮她那很久不洗而团结的发,泛着灰白的颜色。
仿佛一株营养不良的禾苗。
后来这个女人,开始会穿合身的衣服,开始会对着镜子悄悄地笑,开始会和丈夫一样早出晚归。
某天雨夜,她蹲在床头,轻轻摸着睡梦里的孩子,泪如雨下。
“对不起……妈妈也想要一个未来啊。”
眼泪,滴醒了睡梦里的女孩。
孩子仿佛感受到什么,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母亲哄她说,等睡醒了带她去游乐园玩。接着温柔而坚决地拿掉了她握住自己的小手。
背影在一片黑夜里消失。
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往后,小女孩在雨夜总会做噩梦。
她开始喜欢躲进衣柜,只有在那个狭□□仄的空间里,被柔软的衣服堆包裹着,才能感受到一些慰藉踏实,才能疲倦地睡去。
这个习惯保留了很久很久。
直到后来,同宿舍的宋书瑾在她做噩梦时,把她抱在了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缺爱的少女几乎是无可避免地爱上了她。
从暗恋到追求,到相爱……最后还是被抛弃。为了前途。
为希望、为未来、为前途。
反正她总是被抛下的。
一晃神晃到了黑夜渐消天边渐亮,橘色的光映着天空,中间晕染着油画似的鹅黄,微亮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
旧事匆匆,忽然而已。
她侧过身去,望着床畔阖眼睡颜恬静的少女。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闭着。长长睫毛投下淡淡阴影,微微上翘的唇角,恬静无辜得像一个睡眠娃娃。
身上穿着自己买的棉质粉色睡衣。
秦子衿睡姿并不乖,喜欢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
过了会儿,她在睡梦里突然翻了个身,腿跨在了陶娴身上,同时手环住她的腰。睡梦里拿她当成什么玩偶似地抱住。
她的睡衣领口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大片肌肤。
陶娴觉得好笑,轻轻地帮她把扣子扣上。
身上压着的重量,温温软软。原先的沉闷和抑郁随着她贴近的动作,一丝丝变淡消散。
能被她抱住,真好。
“……”
陶娴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悄悄地,跟秦子衿垂在身侧的手靠到一起。能触碰到的真实存在。
她闭了闭眼,唇角扬起。
同时在心中下了个决定。
闭起眼,重新入梦前,她默默对那个雨夜里抱膝躲在衣柜里的女孩说:小东西,儿童节快乐。
我也…要丢掉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三次元太忙了,新文会缓一缓再写,归期不定
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