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透亮的光线下,看得见细小灰尘上下升腾着。窗外啾啾鸟叫声仿佛还在三月里,气温却降得很低,风声萧瑟,落叶枯黄。
陶娴边打扫房间,边思忖事情。书房的陈设摆件比较多,她手里拿着湿润的抹布,一格一格擦拭过去,洗换几次后擦到桌面。
她弯腰侧身,拉开了键盘抽屉想顺手抹一把。
却看见放着一张照片。
陶娴怔愣几秒,放下手里的抹布。
那是宋书瑾的照片。
两个人第一次出国旅游时拍的。
她们当时住的地方很有特色,异国他乡的森林木屋,入夜后月光泻满地,陶娴在月色里用拍立得给宋书瑾拍了张照片。
宋书瑾很喜欢这张照片。她当时看了大半天,笑得特别开心,还极有情调地在底下写了行小字:知君用心如日月。
最后把照片送给陶娴了。
“……”
后来,陶娴着急搬新家,不惜把旧房子低价急出,完全是因为,宋书瑾准备结婚的事情让她变得情绪抑郁,住得天天难受。
昔日的聊天记录等等,全都狠下心删光了,不方便处理的宋书瑾的单人照片,陶娴则以朋友的名义寄去了她的父母家。也算彻底掉自己的想法。
只有这一张照片。
出于留念,她还是悄悄地留下了。
陶娴搬进新家之后,把这张照片放到了书桌的键盘抽屉里。这么一放,后来竟然渐渐也就忘记了。
陶娴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现在照片上,覆盖着一张明晃晃的正方形便签条,写着:
敢教日月换新天!
笔力遒劲,看得出是用普通黑水笔写的,字锋却像毛笔般棱角分明,凛凛的瘦金体。
不知道秦子衿什么时候看见的。
陶娴仔细地端详了大半天。她唇角上扬,目光打量着字,虽然是外行,但也能欣赏到字构和每处的笔锋弯钩的漂亮。感慨这小姑娘的才华横溢。
明明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却没有在照片本身上留下任何划痕,她是先写完再贴的。
张牙舞爪的外表下,一颗心既纤细又温柔。
陶娴看了半天,轻轻地把便签条撕下来。
然后认真地放正,她沿着那张照片的边沿重新贴了回去。
方形的便利贴,竟然正巧整整齐齐地遮盖住了宋书瑾的肖像。只留下相纸的一圈白色边框。
和底边的小楷字体:知君用心如日月。
而明黄色的便利贴上则是:敢教日月换新天!
“……”
陶娴翻了几个抽屉,终于找到了一本空的相册,她把这张盖着便签的照片塞进去。拎着整本相册,收进隔壁暗不见光的储物室里。
—
秦子衿吃着顾青瓷给她们准备的早饭,一下说自己受宠若惊啦,一下又说吃完要折寿啦。跟傅景玩笑着。
手机响了。
“……”
秦子衿拿起来看眼,满面笑容收敛。
她停顿几秒后,把剩下的鸡蛋一口气塞进嘴里,语气自然地对傅景说:“我去看看小猫咪啊。”
拿着手机快步去阳台,才接起来低低:“喂?”
电话那头,陶娴静几秒之后,慢悠悠地笑了:“小祖宗,你观察不仔细,没发现那张照片和旁边都落灰了吗?”
秦子衿心里一咯噔。
沉默着,立刻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这几天隐隐约约的闹别扭。
全因为秦子衿上次去她家里,坐在书桌前时,随手拉开键盘抽,看见里面单独又珍重地放了一张宋书瑾的出游照片。
还有底下那行字。
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谁拍的。
秦子衿盯着看半天,忍不住地想象到陶娴每天坐在窗前,时时拿出照片,凝望怀念的模样。
“……”
虽然豪气万丈地写了句诗,但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故意贴上那张便签。
想着等到陶娴看见了,多少会解释两句什么。总得要这样,两个人一人往前一步,才能从过去奔往未来的。
谁知道竟无事发生。
陶娴什么也没说。
仿佛这本来就是她不应该说、不该看的东西。仿佛宋书瑾永远是她心头的白月光,在书桌前思念的存在。
秦子衿为这事,气愤郁结好久,一边想着,反正现在人在她怀里,时间能慢慢消融一切。一边又想,心不由己这个词,失去的总是最能被挂念住。
到最后,她能比过宋书瑾吗?
感情这事,又是谁比过谁就算胜利吗?
秦子衿心底纠结这事,连说好的搬到陶娴家里住,也改口说了不方便。
就这样也没有得到任何挽留的态度。
陶娴一口答应了。
秦子衿真就委屈到说不出话。
她本来是在恋爱里受不得半点气的性格,这次却硬生生隐忍着,一声不吭,自己慢慢消化到现在。
思绪万千,反反复复纠结又恼怒又不舍得。
外面再多的压力,又哪儿能比枕边人的不确定更折磨人心。
“……”
万万没料到,竟然是陶娴根本没看见。
秦子衿顺着她的话很快想明白了真正的状况。
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她只觉眼前有清风刮过,云开雾散。同时又有些下不来台的些微尴尬。
陶娴再次开口,低低地问:“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生什么气啊,”秦子衿开始装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说什么了?”陶娴话顿了几秒,语气带着笑意,非常顺她的心思转过话题,“喔,我是在求你快一点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秦子衿抬手按了下眼角,没憋住地笑了笑,努力淡定,“嗯?之前你不是说如果不方便的话,不搬过去也可以吗?”
因为在一起之后,秦子衿总是表现得很懂事,所以陶娴不可能比她更不懂事。
都说了不方便,还追问或勉强。
陶娴暗叹自己反应慢,都没有早点想明白她的不方便,是在闹别扭的意思。
她想了想说:“不可以不过来,我ballball你了,好不好?”
秦子衿:“你怎么跟傅景学?”
陶娴语气柔软带笑,几近撒娇:“她说你喜欢这一套啊。”
秦子衿:“……我不喜欢!”
“那你在笑什么?”
“我没笑啊,”秦子衿闻言,忙收敛住满脸的笑容,“没笑……”
—
傅景揉着脸,困乎乎地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子衿侧身走过,去拿起自己那个整理得大半的背包说:“我走了啊。”
“你已经要走了吗?”傅景看眼时间,奇怪地问,“明明还早,着急去哪儿啊?”
秦子衿:“……”
有些事情,一下没开口说,就会变得一直很难说了。
顿半晌,她拍了下傅景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等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但我先悄悄给你剧透下,你家公主貌似在准备带你出去海钓。”
傅景:“……”
秦子衿说:“你记得准备一下吧。”
傅景张嘴巴,追着她到门口,“你把手机交出来,我要看你们的聊天记录……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有个群啊?!!”
秦子衿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