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小姑娘吓坏了吧?”
杨曦承点头,又看向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景年,关切道。
景年忙将面前的纱掀开道:“确实有些……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此时驿馆内的乞讨者逐渐散了,一窝蜂吵吵嚷嚷地出了大门,室内很快恢复平静。
吃饭的客人们却是怎么也平复不下,心有余悸地对方才发生的事议论纷纷。
“最近这伙人也是越来越猖狂了……”
“是啊,整条街每家店,天天如此,没一个漏下的,朝这个趋势下去,我也去乞讨算了,简直富得流油……”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没听传闻说,这莲圣教能这么猖狂,还不是背后有县令在撑腰?惹不起啊!”
……
砰的一声,杨曦承重重拍向桌子,“荒唐!可笑至极!”
“他们还勾结官场之人?”
景年心里一沉,想不到这伙人的势力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欧延默默抿了口茶,“倒也在情理之中。”
“几位爷,实在是对不住,那些人连我们店主都没有办法,委屈各位爷了!”
店小二满头大汗地在各桌前一个劲儿道着歉,听到杨曦承的拍桌声,还以为是客人怒了,赶忙跑过来。
“你们这店生意还想不想做了?要是一直这么纵容下去,谁还敢来你们店里吃饭?”
杨曦承不平道。
“官爷,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保护费也交了,官也报了,没人理啊,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小二都快哭了,双手合十在前忙不迭地道歉。
“行了,下去吧。”
杨曦承知道找他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索性摆摆手让人退下。
小二千恩万谢地走了,隔壁桌的对话却吸引了景年的注意。
……
“你以为进了那个教就是好事?都是些歪门邪道,千万别被迷惑了!”
“可是又出事了?”
“可不是……”
说到这里,讲话的人朝四周看了看,凑近对方,压低了声音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起了,就在对面那条街,光天白日下,就在家中的宅院里活生生把自己给烧死的。”
“什么?谁啊!”
“不认识,我听官府的人说是外地来的,一个男人,还未娶妻,家里有个老母,你不知啊,他娘看到他的尸体时直接哭晕过去,中风瘫了,现在根本没人管,怕是过不了几天也要随她儿子去咯。”
“这位兄台,你们可是在说那莲圣教的事?”
二人正低声说着,萧痕慢慢侧身,很是自然地转向隔壁桌,扬眉问。
原是欧延也听到他们的对话,示意萧痕上前打听一番。
景年有些紧张,故作掩饰地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那二人知道萧痕是隔壁桌的,此时见他过来,立刻便警惕起来,“没有,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我们是外地人,路过岐均住了一晚,还从没见过像刚才那阵仗,这哪是乞讨啊,简直是打劫……听说这些人不是普通的乞丐?”
萧痕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的态度,自顾道,“方才我们整整被讹了满满一袋银子,你瞧我们老爷到现在脸色都不太好……”
说着,他指了指板着脸的杨曦承,面露无奈。
“你们是外地人?”
对方见萧痕他们穿着和气场都不凡,语气这才缓和了些,“我劝你们还是早点走吧,这岐均已经不再安生了。”
“这莲圣教这么厉害?方才无意听你们提到什么把自己烧死,可是与这事也有关系?”
萧痕倾身,压低声音问。
对方犹豫了一下,这才煞有其事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莲圣教,说是要救助贫苦人,只要够虔诚,就能见到什么神迹。”
“神迹?”
萧痕看了眼欧延,声音轻了不少。
“说是能看到真龙飞天,凤凰现世,到达一个在冰天雪地里的往生极乐宫殿,那地方要什么有什么,保人一生无忧……”
对方压低了声音,“不过要想要看到那神迹,只有一个法子……自焚。”
萧痕彻底没了话,眯起眼,目光深沉。
“我这老友就在衙门当差,他说的可都是衙门不准外传的秘事,公子可不要胡乱传出去啊。”
另一个人见了萧痕的反应,不放心道。
“竟怂恿人自焚,实在可怕,多谢兄台相告,我们今日便会出城,会尽量避着些。”
萧痕双手作揖,告辞后回到自己桌前。
他们方才说的话,欧延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景年,听到那什么在冰天雪地中的神迹时,已是浑身颤栗。
楚清怀和景向岚……是在以断情宫为影射,诱导这些贫苦之人为其赴死。
以火自焚……最该体会此等恶毒之事的,应是他们自己才是!
……
放于腿上冰凉的双手忽然被握住,景年回神,就见欧延正眉眼舒展,温和地望着自己。
带着安抚,还有关切。
“恶毒……当真恶毒!阿延,此事定要抓紧时间解决!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将他们尽数剿灭!”
杨曦承再次拍案,脸色极差。他年轻时曾在北国各地剿匪,对于这种事,向来是没有一丝容忍度的。
“杨叔放心,此事定会解决,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欧延信誓旦旦道。
景年被他握住的手此时转换了个方向,手心朝上,与他十指相扣,用力握了下,这才松开来。
“再多吃点,马上要出发了。”
欧延默默为她夹菜,因为方才发生的事,她都没好好吃过几口饭。
景年点头,整颗心却仿佛被什么大石头压着,千斤重。
此事后,众人出发继续赶路,因着莲圣教的风波,到上京将近月余的时间,一路上气氛都多少有些凝重。
意料之中,除了省内的岐均,出省后也时不时能发现莲圣教活动的踪迹。至此基本能确定,凡是偏远,稍落后的城池、村落,都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栖息之所。
每每遇到,景年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一分。
直到距离上京越来越近,这种状况才逐渐得以好转。
莲圣教有意躲避,是想在暗处积蓄力量,其一举一动,都透着欲布大局的深思熟虑,着实令人忌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