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很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冷漠:“背叛,是最简单,又最没必要解释的事。”
“我虽没杀那侍女,但却用了不可说咒,当时在马车里我与你的对话,她不会说出来。这件事,到头来,最终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年瞬间如坠冰窟。
他早就谋划好了。
他要她,以这种最狠毒的方式,背叛与欧延之间的感情。
……
这一路以来,她从来就没有逃离过临风的控制。
他将她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让她彻底放松警惕,甚至心甘情愿配合着跳入这些陷阱……
那些包括疏逸在内的所有暗卫一旦被发现,只看症状,第一时间就能将凶手锁定在她身上。
而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蓄意逃离,不惜伤人,甚至杀人的恶人。
……
景年被这些事实冲击得头晕目眩。
“你放心,我没有杀人,你的侍女阿喜伤不在要害,绝对不可能危及性命。”
临风知道她最担心什么,好言解释,“不过也幸好你的瞳术被顺利激发了出来……”
“跟我预想的一样,欧延在你身边布下了大量暗卫,估计又因为你出城的缘故,几乎有十几人。若没有瞳术,凭我一人,绝对不可能带得走你。”
临风感叹一声,是真心实意地佩服。
景年忽然站了起来。
临风一直以袖子隔着二人的视线,没料到她会起身,直到站起来才有些奇怪地抬头。
面前,景年却是双眼通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你和我都清楚,你会答应毕尧的嘱托,绝不是为了断情宫这么简单,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所以不要摆出一副,我走了歪路,而你才是正道,你是在纠正我,这种大义凛然、无可奈何的样子。”
“既然我们都有别的目的,那就请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替我做任何决定!——”
……
临风听她口齿清晰,应是已完全控制住情绪的模样,便放心地放下了胳膊,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闻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满口答应,“好啊,下次一定。”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景年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绝望而无力地望着眼前的人。
是啊。
下次一定……
该做的,他早就已经做完了。
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切已成定局。
……
“好了,你也别再想了,木已成舟,现在得朝前看。”
临风拍了拍身上的草,慢悠悠起身。
“你不是说还想去祜尾村一趟吗?现在已离得不远了,今天到那儿去看看,明日我们就出发向西找寻火灵珠的下落。”
“哦还有,那伙人贩子,还有多吉那儿,我都安排好了,该查的查,该留的留,绝对不误事儿!”
……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之后的打算,景年陌生地望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他将她的信任,踩在脚下践踏。
现在,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让她继续与他一起找寻灵珠?
她茫然地摇头,无法理解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轻描淡写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
冷漠至此……
而她也只能再一次地被他推着,朝着越发失控的方向走下去……
……
临风早上携着景年离开时,是骑着他从安临城出发时的那匹马的。
现在,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上马,向着祜尾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照这个速度,估计天黑时就能到,你饿不饿?这一路过去,应该能遇到几个村落,到时候进去找口饭吃。”
临风抬头看了眼天色,认真问着身后的人。
景年扯着他的衣服,防止自己因颠簸而掉下去,却没听到一样。
现在,她是不是就要开始像临风一样,过上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生活了?
当初她执意想从欧延那里辞行,倘若那时走了,应该就会像现在这样吧。
她的身上,除了一瓶毕尧给的药丸,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刚离开断情山村落的那个原点。
……
景年眨了眨眼,任快速略过的凉风吹去眼眶中的潮气。
“你确定……阿喜那边,会没事?”
许久,她才忍住心中的排斥,隐忍地开口。
“我真的不会平白无故杀人的!”临风拖长了声音,“你放心好了,那一剑真的没中要害,就是个伤口,半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景年想到阿喜才十二岁,平日里总是胆小的很,如今竟因为她无辜被刺了一剑,心中就是一阵绞痛。
她尤记得,那一剑后,她身上全是血的模样……
不管有没有中要害,那都是实实在在流着血的伤啊!
景年的牙关不受控制地合紧。
“你怎么能……对她下那么重的手?她还那么小!……”
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临风没说话。
景年双手发抖。
她虽这么问出来了,可心里却知道答案。
那时只有他们四人在,疏逸身手不凡,唯一好下手的,只有阿喜——
可也正是因为此,才越发憎恨他的心狠手辣。
……
“其他人呢?他们中了我的瞳术……”
还有瞳术……
景年只要一想到此,就心慌得厉害。
临风说后来又出现了十几个棠钰庄的暗卫。
那么多人,都被她的瞳术殃及,瞬间没了还手之力……
火族的力量……真的太过于可怕……
“你之前不是说过?就是人僵硬着昏迷一段时间,没事的。”
临风这一次倒回应了,只是依旧云淡风轻。
景年睫毛颤了颤。
她的瞳术,只伤过一次阿喜,这一回会怎样,没有人知道。
“放心好了,他们隔一个时辰没消息,棠钰庄那边就会派人过去查看,而且我带你走的时候,那个阿喜伤处的血已经自己止住了……”
到底是被景年那丢了魂一般的模样弄的有些不忍,临风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景年低喘着闭上眼,再也无话。
二人一路疾行,午后时经过一处僻静的村庄,找了户人家以银两换了口饭吃,随即继续出发,赶在天黑时到了那座荒废的祜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