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去广陵吗?去找你的姑母?”
景年犹豫道。
“这一趟,我是必须要去的。”
沈倾城应的很笃定。
景年目光一动,状似无意道:“正巧……前些日子,我就听说慕容庄主说过,他正打算要往南边回絮柳庄,既是如此,他还能陪着你一起,这样有个照应,此事便稳妥了。”
沈倾城忽然抬头。
景年因她这动作,心跳逐渐加速。
偏生还要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九哥让姐姐来劝我?”
沈倾城面上闪过防备。
景年愣住,“什……什么劝你?”
这话,还真把她给问懵了。
沈倾城看了景年良久,默默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她应该是察觉到景年确实不知道,但又不欲多言。
“慕容庄主……对你说了什么吗?倾城,你可以告诉我的。”
景年想到昨天的事,一阵纠结下,硬着头皮道。
沈倾城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道:“九哥,与姐姐想的一样,说要与我一起去广陵。”
……
这不是很好吗?
景年望着她,“你呢,你怎么想?”
“我不想麻烦他。”
沈倾城蹙眉。
景年深吸一口气。
……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昨天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
景年讷讷地看了她许久,“倾城,有些话……你可能听了会不舒服,不过我还是想说……”
沈倾城抬头,眼中的清冷之意淡了不少,更多的生出一丝悲怆和郁郁。
“以前,我想找寻身世,也从来不想麻烦任何人。”
景年浅浅勾起一个无奈的笑,“我总想着,我独身一人,又怎么受得起别人的帮助?都说一报还一报,即便接受了,除了一条命,也没有能回报的东西了。”
“所以庄主当时提出要帮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心里既感激,却又挣扎……”
“那时庄主总是拿我曾救过他的理由来安慰我,好让我心里能平衡和好受些,这话还真有作用,我听完后确实自在不少。”
“可后来阴差阳错下,为了找寻身世,我与他一起来了安临,这压在心里受人恩情的石头不知不觉又重了起来……后来我终于下定决心向他辞行,他听罢只说了一句话,却比以前那些理由都有用多了——”
“他说,我一个弱女子,既无钱财,又无可找寻身世的线索,凭我一个人,能找到什么?”
……
景年轻叹,“这才是现实啊,就算我再坚定,再想自力更生,可我确实没有那个能力。”
“但是他们有。”
“而且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这不是什么你来我往的客套,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有些情……人情也好,亲情也罢,其实真的不必那么斤斤计较,何况……你也想尽快将一切都查清,不是吗?”
……
沈倾城眼中有泪在闪。
景年太能理解沈倾城为何会有此念头了。
因为欠了太多,也自知无法偿还,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陷入一种不自觉地将一切都推开的无望境地。
更何况,她与慕容昕之间,在感情上也是剪不断而理还乱。
……
“倾城……就算是为了自己,你也不能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倾城眼中忽然就滚出大颗的眼泪,神色苍白而悲戚,“我欠了他太多了!可他想要的,我给不了他……”
“他想要的,难道是这些意外发生了后才提出来的吗?他有说过,只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才帮你的吗?”
景年一字一句地反问她,“倾城,慕容庄主从来没有想要通过这些事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他将你当作亲人,所做的也只是尽了兄长该尽的责任罢了,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多压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今早查清所有真相才是。”
沈倾城无声地落泪,像是受惊的小鹿,满眼的惶惑与迷茫。
景年轻叹一口气,倾身抱住她。
这些道理,以前的她也是从来都不懂的。
可欧延教会了她。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角色竟就这么自然地转换了过来,她成了劝慰的人,而那些话,既是对沈倾城说的,也早在她心里留下了极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
三日后。
临近日落时,凌云殿忽然来了人,请景年前去用晚膳。
这几日,安临城内似乎并不太平,每日都有各路密探进出棠钰庄。
景年好几次夜里为欧延送宵夜,总能遇到几个行色匆忙的侍卫正从欧延书房出来。
她每日在庄里足不出户,早与外界脱离了联系,欧延不想她胡思乱想,只是将大致的情况简单与她描述几句,以至于到现在,她只知道灵珠之事在民间的谣传已逐渐变大,安临作为中部最大的城池,涌入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三教九流。
为避免打草惊蛇,棠钰庄目前一直在全力调动谍网,于各处收集情报。
这紧张的气氛虽不明显,但一念及依旧不知行踪的临风,景年难免惴惴不安。
……
只是今日到了凌云殿,先去的却不是欧延的书房,而是后院的厅堂内。
圆形的桌上,正摆着各式碗筷和糕点。
欧延几乎是与景年同时到的。
“这是……?”
景年都没来得及与欧延打招呼,就疑惑地问了出来。
所有碗筷加起来,总共有四副。
这场景不禁有些熟悉。
……
“过会儿阿昕和倾城会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欧延拉着她在旁边坐下,温声道。
景年惊讶地睁大眼。
这还是自诗怡出事后,四人第一次相约着用膳。
“倾城她……可以吗?”
景年有些不确定。
自上一回沈倾城情绪崩溃地对着景年大哭后,这两日景年再去流霜阁,她的情绪已稳定了许多。
许是说开了,而她自己也听进去了。
但她与慕容昕之间是什么情况,景年还是不得而知。
……
“她答应了”,欧延拿起茶杯喝了口,微闭了眼养神,“阿昕说今日有事要宣布,且等着吧。”
有事要宣布?
景年心脏突突跳起来。
眼下能与他们宣布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景年隐隐有了些预感,不禁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