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倾城

欧延在流霜阁安排了许多下人,仅贴身照顾沈倾城的,便有三名侍女,此时都围在当场,一人已一脸慌乱地跑出去叫人。

景年的出现,着实将她们吓了一跳。

近了,看到沈倾城的脸,饶是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为她的容貌惊叹不已。

她有一种很古典的美,是那种就算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从骨子里透出的温婉与柔和的美。

只是因为病容,整个人极苍白,那双放于琴弦上的手,几乎白到透明一般。

景年抿了下唇,没再走神,快速握住她的手腕。

简单的探脉,她还是会的。

没几秒,景年心中便有了数,临时将沈倾城原来用的坐垫当作枕头让她靠住,几个人又合力扶正了她的身子躺平。

“是太虚弱了,这里又是外面,太冷了。”

隔着刘海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景年默默道,“她在这儿坐了多久?”

“估摸着半个多时辰吧……奴婢们劝不动,便送了暖手炉来,可小姐说要弹琴,并不愿用,无奈就只点了炭火。”

景年看一眼两侧的炭盆,有些无奈,“还是不够啊……扶着她进房里吧。”

那两名侍女都是长期在棠钰庄训练过的,很是机灵,闻言赶忙照做。

景年也一起帮忙,握住沈倾城的胳膊时,才惊觉她是真的很瘦。

名门之女,本不至于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因着这场变故而消减下去的。

景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

不想这时昏迷着的沈倾城却又忽然醒了。

睁眼,是一双清亮的杏眸,此时却仿佛蒙了层雾气,失神地直直与毫无准备的景年对视上。

二人仅隔了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

……

景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她打上照面,一时间噤了声,一双眸子逐渐瞪圆,又无辜地眨了眨。

“小姐醒了!”

一旁侍女的惊喜声倒让她回了神。

景年有些尴尬地默默松开正准备搀起沈倾城的手,稍向后退了些,未起身,犹豫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方才忽然昏过去了,现在感觉如何?!”

侍女也跟着焦急问。

沈倾城的注意力却似乎全被景年引走了,一双眸子定定望着她,许久未说话。

景年心想自己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硬着头皮道:“我……我叫墨景年,现在……暂居在棠钰庄,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走了,然后……然后我刚才经过,听到你弹琴的声音,就寻着声音找到这儿了,没想到看到你晕过去……我懂些医术……所以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她唯一接触过的身份高贵的女子,就是上京城皇宫中的五公主楚昭宁,但印象实在不够美好,以至于此时面对着一个美的如仙子般的贵女,难免有些忐忑。

“墨景年……”

沈倾城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面色竟似乎更苍白了,许久未动。

沉默。

……

景年因这漫长的无言,越发不自在起来。

“小姐?您哪里不舒服?”

侍女见沈倾城的反应,也颇为焦急。

“我没事……”

这回沈倾城终是回了神,缓缓低头在原地坐正,过了一会儿再次看向景年,苍白的脸上透着与陌生人接触的疏离,“我知你……七哥,有与我说过。”

她的声音很细,许是许久未开口,有些低。

景年转了个弯,才明白她说的七哥是谁。

原来欧延已经将自己的存在与她说过了。

她讪讪一笑,点了下头,“真巧……没想到这么跟小姐见上面了。”

“是我失礼了,应初到便拜访姑娘。”

沈倾城望着面前桌上的琴,又是半晌才道。

这怎么使得。

景年赶忙摆手摇头,“小姐还在病中,理应好好休息才是,哪需要那么多礼数。”

“小姐,我们进屋吧?外面凉。”

侍女想到景年的嘱咐,适时插话道。

“不必。”

沈倾城垂眸,却忽然红了眼眶。

景年一直小心地盯着她看,此时她虽然低了头,却敏锐地注意到了。

她虽表现得冷漠,这一反应下,却让景年看到了伪装。

就像是故作淡然,苦苦支撑,实则颇受煎熬。

……

她看了那侍女一眼,示意对方莫急,索性自己也盘腿坐到了沈倾城旁边,换了个话题,“沈小姐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真是好听。”

“好听?”沈倾城重复一遍,喃喃道:“偶然学得的一首《怀远》,不过是乱弹罢了……”

她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景年已知足了,只是忽然意识到这曲子的名字……

她心里一咯噔。

“思乡之曲,原本学的时候,先生总说我未能弹出其精髓,如今也算是彻底懂了。”

哪料沈倾城竟主动又开了口,“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

说着,嗓音微颤。

景年简直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着要小心说话,没想到竟是自己主动将话题往这事上面引了。

“我们……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她磕巴着又欲转移话题,胡诌了一句,“庄主……庄主貌似也很喜欢听琴,肯定是盼着能听小姐奏几曲。不过现在你身子弱,还是好好养病,这样才能重新打起精神不是?”

沈倾城闻言,毫无情绪地淡淡笑了一下,却没动。

景年与侍女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久,沈倾城才微晃着起身。

景年松了口气,随着他们一起往内室走。

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流霜阁。

与静园不同,流霜阁是一个两层的小楼,极小巧雅致,园中植物以竹子居多,因为后院的面积更大,一处池塘上还建了座精致的拱桥,虽只有两人宽,却是点睛之笔。

……

“小姐在这里住得可还适应?”

景年想到萧痕在自己刚来时也是这么问自己的,便也学着问道。

“好。”

仅一个字,如叹息般。

景年抿唇,只觉这个字如千斤重。

她们并不相熟,再多问也无益,索性没再说话。

一行人顺着木制的楼梯走到二楼,景年见沈倾城被服侍着躺到了床上,这才安下心,“方才为小姐探脉,小姐这段日子来是否有失眠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