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拾茵最后没有吻苏棉, 因为时间真的浪费了许多,晶晶也从后花园走出来了。
阴绵绵的天, 刮来了风,裴拾茵松开苏棉后,苏棉看了眼裴拾茵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晶晶, 拢了一下裴拾茵的外套,又嫌不够,把裴拾茵的扣子扣上。
“怎么突然感冒了?”苏棉问她:“昨天见你还好好的,家里也开了暖气。”
裴拾茵咳了两声, 退后几步, 让苏棉有活动空间:“没事, 吹了点风。”
苏棉继续问:“怎么会吹风?”
福至心灵, 苏棉抬头看着裴拾茵:“你昨天是不是跟着我走了一段路?”
裴拾茵不说话了。
苏棉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你笑了。”苏棉指着她。
裴拾茵扬眉:“你怎么知道我笑了?”
苏棉:“眼睛会笑的, 你不知道吗?”
裴拾茵稍稍点头:“别人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的会。”
苏棉听后果然眉眼弯了起来:“你的也会。”
裴拾茵摸摸苏棉的脑袋, 这会儿,晶晶已经上了车, 裴拾茵把后座车门打开,让苏棉先进去。
车里渐渐上了暖气,苏棉的手在外面晾久了,冰的很, 她搓了两下之后,裴拾茵才把车门关上。
关于表白后的正常交流,仿佛刚才没有经历那么让人心跳加速的事, 只是和裴拾茵讨论了几句日常。
但苏棉的内心深处似乎有别的想法。
车启动的瞬间,裴拾茵靠近的瞬间,苏棉双手回暖,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刚才持续亢奋的心情,终于有点平息的感觉。
波涛的水面逐渐平稳,苏棉抽离出来才恍惚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都对裴拾茵说了什么。
手心温,手指凉,冷热在身体里交替,虽然心脏还在咚咚直跳,但那些因为裴拾茵而产生的激素,渐渐消停了下来。
裴拾茵看起来是真的给苏棉空出太多的时间,上车后才开了电脑,邮件的声音不断地传了进来,晶晶手上,裴拾茵的工作手机也响了起来。
苏棉送的花,被裴拾茵妥帖地放在了坐位上,连刚刚因两人的靠近而挤压的折痕,不知什么时候,也被裴拾茵抚平。
“裴总,德力的陈总已经到公司了……”
“裴总,报表已经发您邮箱……”
“裴总,刚才赵经理给我打了电话……”
……
晶晶几乎是等裴拾茵应了之后,就立马说下一件事,苏棉听着这些话,心思忽远忽近,她时而想到今早和花店老板的对话,时而想到自己被裴拾茵圈在车门边时,对裴拾茵说的话。
还有最后那句,讨吻的话。
突然的,裴拾茵的手伸了过来。
这一伸,把苏棉吓了好大一跳,她讷讷地看着裴拾茵把她的手拉过去,接着十指相扣。
苏棉的脸又红了起来,非常迅速,毫无理由。
“晶晶,”苏棉朝前挪了点,不太适应道:“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车吧。”
裴拾茵抓着苏棉的手动了动,她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苏棉悄悄地脑袋偏开,车厢内昏暗,裴拾茵电脑还大亮着,苏棉想,裴拾茵应该不知道她脸正红着。
“我,我要去研究所,”苏棉又朝前挪了点,半张脸都要埋进靠背上:“早上还有事。”
裴拾茵嗯了声,把头低下继续看文件:“送你过去。”
苏棉还想说什么,裴拾茵补了句:“我来得及。”
苏棉只好闭嘴。
裴拾茵沉迷工作倒是心无旁骛,苏棉就不一样了,本来刚才就想得很多,这会儿手还被握住。
不知道裴拾茵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拉着苏棉的手,直接往脸上蹭。
口罩毛绒的触感,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苏棉,她没想过,原来手背也能有这么痒的感觉。
裴拾茵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和晶晶搭着工作的话,苏棉看着研究所的门口越来越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才落,她的手突然被放开,裴拾茵搂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电脑已经被放在了一旁,裴拾茵另一只手摸了两下苏棉的下巴。
“乖乖等我回来。”裴拾茵对她说。
苏棉点头:“嗯。”
“我在R市待一周,之后会去意大利,”裴拾茵想了想:“每天晚上十点,我会给你打电话。”
苏棉不过脑地就问:“打电话干什么?”
裴拾茵笑了笑,先是轻轻戳了一下苏棉的脑袋,惩罚她的不懂事,而后才解释:“给苏老师报告行程,分享我的生活。”
苏棉笑着点头:“好啊。”
话至此,晶晶的车停了下来,苏棉立马离开了裴拾茵的怀抱,打开了车门。
腿才落地,苏棉才恍惚自己刚才太急了,她又将腿缩了回去,转头对裴拾茵说:“我等你回来。”
裴拾茵的眼睛又对她笑了,并对她招手:“去吧。”
裴拾茵的车离开时,苏棉视线之内正好飘来一片枯叶,落在了她的帽子上,她抬眼朝上看,能见着模糊的一片褐色阴影。
苏棉把枯叶取下来时,很重地叹了一口气。
枯到不行的叶子,轻轻一折,叶子就碎了。
苏棉觉得自己刚刚太别扭了,裴拾茵要离开半个月,或许更久,她却什么像样的离别话也没有说。
“我想和你谈恋爱,可以吗?”
苏棉脑中回响自己几十分钟前说的这句话,一种或许可以牵强地命名为后遗症的东西,让她的神经细胞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
咔的一声,手上的枯叶又被她捏碎了一半。
苏棉拿出手机,翻出裴拾茵的微信,很快地打出一段文字发过去。
苏棉:我刚才害羞了
文字发过去很久,苏棉都站着,直到风吹得她有些冷了,才晓得抬脚进研究所。
从小在老师的尖子生的环境里长大,苏棉自然不太晓得那些你侬我侬的事,她或许有听闻,却大多没有深究。
她自认为不需要这东西,平日里自然也没将它放在眼里,偶尔遇到关系到自己的这些事,除了尴尬,没能再多给半点情绪。
谁喜欢她,谁刻意靠近她,都让她觉得尴尬。
但裴拾茵却不一样,她对裴拾茵的感情像是水到渠成,又像是突然爆发,怎么也收拾不明白。
这几天发生的事,足够她消化好久,也足够叫她在私底下,脸红一阵白一阵,偷乐一阵,害羞一阵。
等苏棉到了实验室楼层,她才收到裴拾茵的回复。
只两个字:傻瓜
苏棉停下了步伐,笑了很久。
而她不知道的是,裴拾茵在苏棉下车的瞬间,立马拿起了手机,给远在他国的许然打去了电话。
许然向来睡得早,伦敦时间已至凌晨,许然接起电话时,话里浓浓的鼻音。
“妈。”裴拾茵叫了她一声。
许然还是那个半睡半醒的语气,含糊地应了一声:“怎么了?这时候打电话。”
裴拾茵嘴角压着笑意:“我和棉棉在一起了。”
许然那边应的一声长音,先是低沉,到后面几近尖叫:“什么?”
裴拾茵笑意压不住了,她知道,妈妈这下彻底清醒了。
“你和苏棉在一起了?”许然足够惊讶。
裴拾茵应她:“嗯。”
许然亢奋:“跟妈妈说说,快。”
裴拾茵不介意分享,她摸了摸手边的花束:“我今天出差,她一大早来找我,八点,在我家门口,”裴拾茵抬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和我的助理偷偷商量好的,在我去公司前把我拦下,给我送了花。”
“天啊,”许然开心:“苏棉买了花吗?”
“嗯,”裴拾茵可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有多骄傲,多开心:“买了九枝粉玫瑰,还搭了满天星,米黄色的包装纸,系着蝴蝶结。”
“然后呢?”许然问。
裴拾茵轻松地靠着车后座,回想苏棉小声同她说话的样子:“她说想和我在一起。”
许然在那头,十分不矜持地笑出了声。
“苏棉怎么会,她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许然问:“你们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拾茵:“她昨天在我书房,看到那个柜子了。”
许然:“你那个柜子确实有点夸张,然后呢?”
裴拾茵昨天的担忧,全部化成今天的笑脸:“没有然后,她看起来很害怕,就走了。”
许然笑了笑:“我以为,告白这事会是你先开口。”
裴拾茵低头:“我也以为是我。”
但话虽如此,裴拾茵怎么也构想不出,她会在什么场合对苏棉说出这样的话。
她总担心苏棉推开她,再也不见她,这比她想过的任何坏事都要残忍,让她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女儿啊,”许然把手放在胸口:“妈妈为你开心,守得云开见月明,恭喜你。”
裴拾茵笑:“谢谢。”
不管是下雪天,下雨天,大风天,裴拾茵的世界从今天开始,今后的每一天,都叫晴天。
苏棉许多事都蒙在鼓里,从前的裴拾茵要是藏着不让苏棉知道,苏棉还真的就会一直不会知道。
但从现在开始,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首先的不一样,发生在苏棉第二天早晨醒来,手机疯了似的收到了许多条微信。
来自许夕颜的,来自欣怡的,来自张筱的,来自林露的……
都在祝福她和裴拾茵长长久久。
苏棉才刚醒,这一条一条看下去,脑子懵懵的。
她下意识就想问问裴拾茵。
这么想了,便这么做了。
电话打过去的瞬间,苏棉才意识到,裴拾茵或许还没醒,但下一秒,裴拾茵把手机接了起来。
“棉棉,”裴拾茵听起来精神的很:“早。”
苏棉起床音很重:“早。”
她边伸懒腰边说:“我收到好多人的消息,她们在祝福我们,”苏棉把手指放在下唇,疑惑:“怎么都知道了?”
裴拾茵毫不掩饰:“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