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出, 陈婕自然不好意思再过去要电话。
她把暖暖还给苏棉,又道了谢, 不嫌乱地敲了一下裴拾茵面前的桌子。
“诶,你家棉棉刚刚对那个帅哥放电,”陈婕笑着说:“他有没有被电到不知道, 我们这一群姐姐被晕得五迷三道的。”
林露接上她的话:“是啊。”
裴拾茵喝了一口喝茶,把手搭在暖暖的脑袋上,看着苏棉。
苏棉咳了咳,把头低了下去, 心不在焉地摸着暖暖:“她们让我眨三下眼睛。”
她说完, 往裴拾茵那边靠了点, 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又热了。
裴拾茵低笑, 把苏棉大衣后头的帽子给她戴上, 又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
这个话题裴拾茵没再聊, 自然没人再继续, 女生们堆在一起,很快又聊到了其他地方。
大家吃的不多, 但张筱还是一样一样地往桌上搬水果蛋糕,足够大的桌子很快被堆满。
苏棉坐着没事干,见大家的茶杯空了,给大家倒倒茶, 偶尔的帮裴拾茵弄点蛋糕水果。
时间很快到了五点,苏棉百无聊赖地用眼睛勾勒盘子上的纹路,一半心思在听大家说话, 一半心思想着裴拾茵刚才问她的,晚上想吃什么。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说被女朋友甩了,哭哭啼啼。”
苏棉好像有点想吃面食。
“我老早就告诉他,他是备胎,他不信,那天晚上被我骂了半小时,把我给气的。”
海鲜面吧。
“然后他哭得更惨了,我其实很想笑,但是不好意思,后来他一边哭,一边跟我说,他初吻还没送出去呢,就被甩了。”
加点虾,加点鱿鱼,花蛤。
“我没忍住就笑了,三十多岁的男人,大半夜哭着跟你说,初吻还在,试问谁能忍住不笑?”
不知道裴拾茵想吃什么?裴拾茵好像也挺喜欢吃海鲜的,不过裴拾茵不喜欢吃外头店里的任何面,只吃粉。
“三十多岁,初吻还在?我真是……啊,拾茵对不起,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苏棉这时把头抬了起来,先看了眼裴拾茵,见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又将目光投向那位分享故事的姐姐。
姐姐笑着拿起杯子,做个和裴拾茵碰杯的样子,继续说:“我们拾茵不一样。”
她说完这话看着苏棉:“是吧苏棉?”
苏棉没反应过来:“啊?”
苏棉身边的林露探了个脑袋,把手搭在苏棉的肩上,对裴拾茵说:“没关系,还有苏棉陪你。”
她视线转向苏棉:“你初吻也在吧?”
苏棉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我……”
林露手一顿:“表情不对啊,你初吻不在了?”
苏棉顿时低下了头。
她这个动作屏蔽了问题,屏蔽了大家的目光,也屏蔽了大家各异的表情。
苏棉这次没往裴拾茵那边靠,只是机械性地摸着暖暖的毛。
桌边许久没人说话,苏棉手一下一下的,她总觉得裴拾茵在看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算不清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说其他,渐渐的,气氛又活跃到之前的样子,那个女生继续把她的故事讲完,而后大家开始讨论晚饭。
直到跟着大家站起来,苏棉一直盯着怀里的暖暖看,也没有开口将自己想吃海鲜面的想法说出来。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整个过程苏棉始终心不在焉,大家聊天想要把她带进话题里,她也只能勉强提点精神搭话。
吃完饭大家商量着去打台球,但苏棉这边很不巧的,同学打电话过来说实验数据有问题,可能需要重做,叫她回去一起看看。
苏棉挂断电话后和裴拾茵阐述原因,接着和大家道别。
很快,裴拾茵便开车送她去研究所,下班高峰期刚过,马路偶尔堵,偶尔顺畅。
外头是寒冷的冬日夜晚,车内虽开了暖气,还有苏棉送的很好闻的香熏,但苏棉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她好担心裴拾茵开口和她说话。
这个低度的担心像一颗在密闭空间里缓缓滚动的小球,每每裴拾茵做个多余的小动作,这颗小球就会撞到墙,弹回来,震几下,让苏棉心稍慌那么一慌。
直到车开到到研究所楼下,苏棉的这个密闭空间才敞开一些,能让小球更自由地移动。
但不妙的是,停下车的同时,裴拾茵开口同她说话了。
“你的初吻不在了?”
单刀直入,是苏棉这冗长的好几个小时里,最不想听到的话。
苏棉:“嗯。”
她转身去开车门,却发现裴拾茵没给她解锁。
“什么时候的事?”裴拾茵又问她。
苏棉觉得车里好闷,她一直喜欢的香味,现在闻起来也不是很香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大三。”
车停在路边,研究所门外最亮的灯下,苏棉回完这话很久,裴拾茵都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空去揣测裴拾茵在想什么,她现在只觉得难受。
不经意的一根线,直直扎进了苏棉的喉咙里。
“咔”的一声,苏棉抬起了头。
裴拾茵把门锁解开了。
“实验做完了跟我说一下,”裴拾茵语气一如既往,她转头问苏棉:“你那个同学会送你回家吧?”
苏棉点头,冥冥之中松了一口气:“会,她今天也在。”
裴拾茵:“好。”
苏棉:“开车小心,我进去了。”
因为到的迟,而实验数据只错了一点,苏棉到时,几个同学已经补了许多。
她抛开多余的心思,认真把需要处理的东西处理完。
大家配合默契,花了两个小时就把错误的数据更新好。
经常送苏棉回家的这个同学和苏棉同组,她家比苏棉家稍远一些,所以平常晚上做完实验,苏棉都会顺道坐她的小电动回家。
同大家道别后,苏棉上了同学的车,接着给裴拾茵发了个实验已经做完的消息,还问裴拾茵,是不是很快?
裴拾茵一直没有回,这事也导致苏棉回家后做事快了起来,她洗了澡,吹了头发,刷了牙,再拿起手机看时,裴拾茵还是没有回。
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苏棉最近作息乱,此刻没有什么睡意。
她不知道裴拾茵回家了没有,也不知道裴拾茵和朋友们打完台球后是否还有其他活动,只是想着,她明明发了个带了问号的句子,为什么裴拾茵到现在还没有回她。
苏棉抱着平板找了个记录片,才看了几分钟,手机响了起来。
是裴拾茵的来电,苏棉才想接,电话突然挂断了,接着屋子里响起了门铃声。
苏棉穿好拖鞋出去,开了灯,从猫眼看外面,见到门口站着的人,立马开了门。
“裴拾茵?”苏棉把门开大:“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她给裴拾茵让条路,裴拾茵从她身边经过时,飘来一股混杂的气味。
有裴拾茵淡淡的香水味,还有……
“你喝酒了?”苏棉问。
裴拾茵换鞋,低低嗯一声:“喝了点。”
想着是和朋友们玩了一晚,苏棉没再多问。
但她还是不知道,大半夜的,裴拾茵来她家干什么?
等裴拾茵把拖鞋穿好,苏棉又问:“喝的多吗?我给你泡杯蜂蜜水吧?”
裴拾茵摇头:“不多,几杯而已。”
苏棉点点头。
裴拾茵看上去状态确实很好,但苏棉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还是折去了厨房,泡了蜂蜜水。
再回到客厅,裴拾茵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她从茶几上随意拿了本书,正翻看着。
“还有点烫,”苏棉把杯子放在桌上,习惯性地坐在裴拾茵腿边的地毯上:“放一会儿就能喝了。”
裴拾茵把书放下,突然直勾勾地看着苏棉的眼睛。
苏棉突然有点慌,她咽了咽口水。
“棉棉,”裴拾茵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问:“你谈过恋爱?”
苏棉对裴拾茵摇头:“没有。”
裴拾茵眉头蹙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像是没有。
“那为什么?”裴拾茵头低了点,像是有些艰难:“谁亲你了?”
苏棉舔舔唇,把头低了下去。
“不是谁亲我,没有人亲我。”
明明开了最白最亮的灯,客厅空间足够大,但苏棉却觉得压抑的很。
腿边米白色的,柔软的地毯,现在正在被苏棉摧残着,她用指甲划过来,划过去。
“你主动的?”裴拾茵思考了很久,问了这么一句。
苏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并发出了个,万一有任何东西打扰,就听不见的声音。
“嗯。”
裴拾茵很轻地叹一声。
“那个人是谁?”
苏棉眨了几下眼睛,声音更低了:“我不想说。”
又安静了几十秒。
“大三。”裴拾茵语气很低,无力得像是被冻住。
恰恰好是大三。
裴拾茵没开口继续问,不过她想明白了,肯定是那个苏棉不和她主动联系的半年。
裴拾茵其实还有很多问题。
你喜欢那个人吗?
为什么要主动去亲对方?
没有谈恋爱是因为对方拒绝了你?
你有向那个人表白吗?
你亲了之后,那个人把你推开了?
……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地在裴拾茵脑子里飘过,但她一个也问不出口。
她没有骗苏棉,她确实喝的不多,所以酒精给她的麻痹感还不够,不够承受现在的难受。
要是她问了,要是苏棉认真答了,她将经历一个她不知道的,苏棉与爱有关的过往。
那个过往没有她,而她至始至终护着的棉棉,被他人踩在脚底下,不要。
裴拾茵整个人都在不舒服。
她低头看着苏棉,感受到苏棉现在全身都在抗拒,抗拒她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稍稍抬眸,轻轻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接着伸手揉了揉苏棉的头发,柔声道:“不困吗?十二点多了,还不睡?”
苏棉终于肯抬头看她,先稍愣了半秒,接着才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不困,”苏棉把身后的蜂蜜水拿起来,递给裴拾茵:“不烫了,你要全部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