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睁大了眼睛,别有意味的打量了谢怀章一眼,他不为所动,还是之前的表情。
“怎么,我说的有错么?”
“我怎么听着这话里的味儿不太对啊,”容辞来了兴致,很是稀奇的看着他:“你之前不是不在意这个么?”
谢怀章终于有些不自在了,他偏过头躲开她的视线,面上若无其事的嗤道:“我有什么可在意的。”
容辞笑的伤痛都不在意了:“陛下当真不在意?可想好了再说啊……”
不是之前不在意,而是人家有名分他却没有,再怎么在意也不好意思开口,被醋淹死了也没那个脸面和立场计较。
可现在阿颜和顾宗霖和离的事人尽皆知,严格意义上讲两人已经没关系了,谢怀章这才渐渐理直气壮,自觉她跟自己已经连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着也比一个昨日黄花来的的亲近,又因为那天是顾宗霖将容辞抱回来的,而那种危急时刻他却不在场,这让谢怀章很不舒服,多重纠结之下才露出了那点小心眼的狐狸尾巴尖,让容辞抓了个正着。
谢怀章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下头轻轻捏了捏容辞雪白的脸颊,轻声问道:“你可曾爱慕过他?”
容辞看出他其实问的很认真,便相当惊奇,因为她心里当真是以为谢怀章不在意这些的,当初不知道圆圆就是他儿子的时候,他连自己已经生过孩子都不在意,对于她之前的遭遇只有安慰怜惜,从不因她非完璧而怪罪,怎么反倒对她明显厌恶的顾宗霖耿耿于怀呢?
既看出他的认真,那她的回答也必定不能随意,容辞认认真真的仔细思考,包括上一世的事都回想了一遍,从一开始的畏惧心虚,到后来相处渐佳,丧母以后的依赖感激,之后便是徒然急转直下……
但不论相处融洽的时候还是彼此厌恶的时候,她都很肯定自己从没对顾宗霖产生过暧昧羞涩——像是她面对谢怀章时那样的的感情。
想明白了她就没有犹豫,直接肯定的回答:“如果你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之情的话,那就从未有过。”
谢怀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容辞见他颇为满意笑容都克制不住的样子,便好笑道:“我们两个虽有过夫妻名分,但再是两看相厌不过,你这又是吃哪门子的干醋?”
谢怀章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没事一般笑而不语。
——真的是两看相厌么?怕不见得吧……
原本他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容辞受伤的那一天,顾宗霖看着她那焦急担忧的眼神不能作假,其中隐藏的爱意是谢怀章再熟悉不过的——他也曾有因为之前的过错以至于爱而不得的时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当然相信阿颜不会变心,但那种自己的珍宝遭人觊觎的感觉始终让他如鲠在喉,坐立不安,没过几刻就忍不住找了个理由将顾宗霖给打发了出去,不让他再有机会接近容辞。
人果然都是得陇望蜀永不知足的,几天前他还觉得自己有耐心守着阿颜等她原谅自己等上十年八年,可一旦真的得偿所愿了,他就马上想着要名分,想要名正言顺的与她朝夕相处,而不是像这样——在旁人眼中他们毫无关系,甚至还不如一个已经和离了的前夫。
谢怀章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流露的思绪,容辞却见他眼珠在颤动,不知在盘算什么。
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不满道:“刚才是你审我,现在我倒是要问问你——陛下,请问您曾经爱慕过什么人么?”
谢怀章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和容辞刚才一般无二的无奈:“我若有过,又怎么会这样笨拙?”
“笨拙?”容辞探究道:“你对付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笨,像是身经百战似的反倒是熟练地很……知慕少艾是人之常情,若是真有过就直说好了,我保证不生气。”
别说谢怀章是真没喜欢过什么人,便是喜欢过听了容辞这话也是不敢招的,他讨饶道:“我发誓,当真只喜欢过你一个,便是郭氏也不过是父命难为,当时有母亲的前车之鉴,我就想着成了亲就一定要好好对待妻子,不生外心,即便厌恶她的性子都不曾想过纳侧——可那只是责任罢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也是那样的结局……”
提起郭氏容辞便不想再追究下去了,谢怀章被发妻背叛想来也是难言的痛处,她不想揭他的伤疤,便仰头看着他像是星子一般的眼眸道:“难道真的是无师自通吗?”
谢怀章浅浅一笑,用手掌扶住容辞尖尖的下颌,俯着身子在侧过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她的头颈还枕在他的腿上,这个姿势让他们方向相反又彼此颠倒,谢怀章抬起头又吻了吻她的鼻尖,轻声道:“这就叫无师自通么?”
容辞苍白的脸颊有些泛红,她艰难的伸手微微推开他的脸嗔怪道:“我伤口还痛着呢,你别动我。”
谢怀章攥住她的手放下去又低下头:“不用你动……”
说着两人又接了个温柔又清浅的吻,这样毫无攻击性的亲密让容辞像是饮了酒一般有了微醺的感觉,等谢怀章抬头后,两人对视着都是不由自主的一笑。
容辞身体还虚弱,两人说了这许多的话,谢怀章又给她喂了些粥水,她便显出了疲态,谢怀章遮住她的双眼为她挡光:“累了就睡一会儿吧,这次很是伤了元气,要多休养一阵子我才能放心……”
容辞的睫毛在他手心中扫了扫,随即慢慢闭上双眼,还不忘道:“圆圆醒了你可别忘了叫我……”
听谢怀章应了,才放心在黑暗中昏睡了过去。
谢怀章维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没变,等她睡熟了才将手放下来,把她稳妥的安置在枕头上,回了桌案前继续处理政事。
不知是不是容辞苏醒的事让他心神放松,没一会儿久违的困意也找上了门,他略微一犹豫,想着是不是回御帐看看儿子在那里歇一歇,可看着容辞毫无防备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到底没有回去,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在不碰到容辞的情况下躺在了床边,就这么合衣与她同榻而眠。
这一觉睡得很香,谢怀章是被班永年在屏风外小声唤醒的,他一下子张开眼,看着容辞睡得正熟还没被吵醒,便皱眉压低声音呵斥道:“还不滚进来!”
班永年进来看到这一副情景面色丝毫不改,他从那天德妃办的聚会上就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罢了。后来许夫人为救太子连命都不要了,这几天陛下又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他一边暗骂赵继达那个贱人什么都知道却不肯透露,一边想着怎么讨好这位夫人,一天就能想出百来个花样。
他凑到皇帝耳边禀报道:“未免有人通传,说是龚毅侯前来求见太子。”
这是圆圆的营帐,不知情的人都以为皇帝一直在自己的御帐中。
谢怀章低头看着容辞因为受伤不算很安稳的睡颜,漠然道:“就说太子已经睡熟了,不许旁人打扰,请他自去吧。”
班永年毫不犹豫的应了是,转身替皇帝打发情敌去了。
*
因为容辞的伤不是三五天能好的,谢怀章怕她路上受不了颠簸,便以遇刺之案未结为由推迟了回鸾的时间,又恐留在这里的人太多难免节外生枝,就传了诏谕令众臣家眷及三位嫔妃分批先行回京,只留了皇室宗亲和一些官员及心腹,其他人都或前或后的打发回京了。
这人一批批的走了,谢怀章就生生拖了近一个月才终于定下了回京的日子,这时候容辞虽还没完全康复,但也已经可以走动了。
一路上容辞并没有接近御驾,都是在圆圆的马车上和儿子相处,母子俩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连舟车劳顿都没感觉到,也不像来的时候那样煎熬,似乎谢怀章没有特意使人放慢行程,反倒加快了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京城。
这些日子随驾的人也深刻感觉到了这位许夫人与太子的投缘,两人相处起来真有几分母子的样子,使人纷纷感叹这人的缘分真是说不准,所有人都道这许氏运道好,明明不得夫君喜爱,都是和离了的妇人了,谁知道她就能这么轻易的讨得了太子的欢心,加上还有这样的救驾之恩,若是这份感情能够延续下去,她的日子也必定不比当个侯夫人差。
甚至还有些有心人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事——皇帝爱子之情有目共睹,他又没对后宫的哪位妃子另眼相看,据说因为这些母妃皇太子一个也没看上,皇帝便至今没为儿子找到身份合适的养母,现在还是他一个大男人亲力亲为的照顾孩子,这明显不和伦常礼法。
如今这许夫人和太子感情日渐深厚,陛下会不会因此……反正前几任皇帝后宫中的再嫁之妇也不在少数,太、祖还有个寡妇皇后呢,现在再多一个二嫁的妃嫔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皇帝一天不表态,这些也不过是猜测罢了,谁也不会当真。
容辞不知道有些聪明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能把圣心猜得**不离十,现在仪仗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她在圆圆的依依不舍的眼泪中与他道了别,刚刚转坐上罗五和李慎来接她的马车,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下了。
“四姑奶奶,”几个下人仆妇拦住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