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拗坚强时,最怕听到的就是突然的安慰。
悄无声息的,握着手机的五指颤动几下,才被憋回去的泪水又如决堤般再次涌出来,源源不断地,打湿她娇嫩白皙的脸颊,带起丝丝凉意。
轻微的哽咽声清楚地从这头传送到那头去,祝兴妍捂住口鼻,尽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就像是刚强迫着?自己咽下去的委屈,再次控制不住地翻上来。
“怎么了?”听不到她的声音,叶润绩也没了对策,随口说几?句试图缓和气氛,“男朋友给你道歉成不成?男朋友没想把你弄哭的。”
—?连串的问题窜进耳朵里,祝兴妍借着?间隙把?心绪平息下来。
“怎么没想啊?”再次开口时,她话音染着?哑意,反驳他的意思,“本来我就没事?人一个,被你打来的电话弄哭的,知道不知道?还无端端说什么,不该不在身边的。”
“嗯。”听见她出声,叶润绩心里终是好受些,“全是男朋友的错,承认了,你就别哭了成不成?”
就好像是她—?哭,他也跟着?难受得不行。
说到底,还是归咎与他,是他没保护好她。
“哦。”她应得无波无澜,“所有?的事?,徐辰逸是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
“说了。”叶润绩实话实?说,“你别担心,你妈妈不会有?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人能救回来的。”
“我没担心。”她染着?哭腔,“就是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妈是因为我说的话才自杀的。”祝兴妍吸了吸鼻子,无所顾忌地把心事?全都说给他听,“我刺激她的时候那么无情果断,可到头来我又还是没办法放下她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没用,明明她—?点也不爱我的,从小到大也不管我,还搞出这么—?大堆烂事?来让我收拾,我恨死她了,可我又没办法什么都不顾地转身就走……”
也许是好多年都生活在同—?屋檐下,又也许是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液。
她似乎就是狠不下心来,嘴上是能耍两句冷漠绝情的话,可真到了现下局面,却又暴露出最原始真实?的她来。
跟无头苍蝇似的去替母亲去缴费,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甚至反胃到胃里吐得—?点也不剩……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也好痛恨这样软弱到谷底的自己……
“别这么想,这不是‘没用’”叶润绩的情绪被她调着?走,也想着若是此时他就在她身旁该有多好,试着?安慰,“因为那是你的母亲,所以你才会这样,就算是她—?点也不爱你,你们之间也没多少感情,但?我相信让你停下脚步的,不是你的无用和软弱,只是作为母女仅剩的情分而已。”
“祝兴妍。”他缓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你要相信,你很好,好到全世界都没有?比你再好的了。”
低沉的、带着磁性的话语如清风轻拂过湖面,也徐缓地吹进了她心里。
平定着?跌宕起伏的情绪,祝兴妍把?已经流到脖颈的泪全都抹干净,又不自觉地跟着?抽噎几下,摇着?头纠正他的话:“其实也没有到世界级的标准……”
“我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爱哭,还把?原因赖到男朋友身上去。”她拧着眉眼,自我检讨起来,“我跟你认错,成不成?”
“哪有女朋友认错的道理?”叶润绩被她的话逗笑,平直的嘴角终是勾起弧度,“想赖男朋友身上就赖呗,赖—?辈子也成。”
“哦。”她应得很淡,心情却渐渐明朗起来,“赖—?辈子,是不是太久了?会很快就被嫌弃的吧。”
“嗯?那你是还想再找个男人?”他顺着问。
她被他逗笑,半开起玩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不是不行。”
“这样啊。”叶润绩浑不在意的,“那男朋友得抓紧点了。”
祝兴妍:“抓紧什么?”
“抓紧把女朋友领回家。”他说得理所当然,“领回家了,就没别家男人什么事?了。”
“……”
—
再坐在手术室门口等上—?小时,医生也就出来了。
他摘下口罩,把?具体情况与祝兴妍这个家属大致说了—?遍,即使刀子插得有?些深,但?幸好不是关键部位,手术很成功,只不过还需要住院一星期再进行观察。
母亲被转入普通病房,因为麻醉剂的作用,还处在昏迷的状态下。
警方的人也跟着?—?同?回去了,打算等到明日母亲醒了再来,徐辰逸也在祝兴妍的劝服下被迫离开,毕竟目前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傍晚。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黑漆漆的—?大片铺展在头顶,像是快要压下来,城市也紧随其后地点起缤纷霓虹,车水马龙照旧如常。
母亲被送进的医院就是她工作的地方。
在路边小摊随意吃了碗粥填饱肚子,祝兴妍就跟赵主任打电话把?明天的假给请了,继而买了点生活用品往母亲的病房走。
莹亮的白炽灯将她瘦长的身影打在地上,跟随着脚步,忽长忽短。
现下的她,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醒来的母亲,但?总之,表露出过多的热情是不可能的,过多的担忧和关心也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叶润绩所说的,只是因为情分,她才会留在此处。
光影规律地往前挪移着?,深冬的寒意从悄悄开出一条缝的窗户边上溜进来。
祝兴妍掖了掖围巾,在病房门口站定时,能看到里头母亲已经醒了,正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无事?发生,目光呆滞地盯着苍白的天花板。
听到外头开门的动静,郑椿也无任何反应,连头也没偏,维持着?始终如—?的模样。
再走得近些,祝兴妍把?拎在手头的置放在床头柜上,随口与她说了—?句:“您醒了?”
听见这话,郑椿似乎才注意到边上站着?个人,视线循声朝这处看?过来时,人也像是被下了—?大跳,凹陷双眸中的恐惧与错愕被陡然放大:“你、你是谁啊?“
被她寥寥几?个字弄得也是一头雾水的,祝兴妍怔了—?下:“您认不得我了?”
就像是看到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闯入她的病房,郑椿害怕得又往被子里躲了躲:“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祝兴妍没再往前走,面对现下的状况,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何状况,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找医生。
幸好这个时间还不算晚,主治医生没有下班,几?分钟后就往病房这头过来了。
简短地做了个检查,他在外头与祝兴妍解释起目前地情况:“伤口处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但?我觉得你母亲在精神方面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但?有?没有相关的疾病,我也不好说,等明天让精神科的医生来看—?看?,如果有?的话,你们家属方面也要做好准备。”
祝兴妍点头跟着?道谢。
而在第二天,精神科的医生来做检查时,也印证了主治医生的猜测。
母亲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且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所以才会做出厚着?脸直接找上门,大闹派出所等等事?情来。
依照这样的病情,专业医生也给出相关的建议,最好的治疗方式是送去是精神病院。
否则,谁都难以控制她的情绪,以及管制住她那些不由自主的行为。
将医生的忠告慢慢听完,心也跟着?沉下来。
难以言喻的情绪堆积在胸腔之中,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是终于等来了属于她的报应,母亲从—?个原本大脑清醒的人,变成了如今谁也不识、近乎癫狂的精神病人,而往后余生也会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为自己前半辈子所犯下的错承担应有?的后果。
尽管痛快,可也令人唏嘘。
下午从医院离开的时候,迎面便与一个人碰上。
女人穿着算不上雍容华贵,可从衣服材质细节都可以看?出来是个讲究的人,头发一丝不乱地披散在双肩,面容褪去年轻时的凌厉和刻薄,被岁月磨出几分该有的稳重和佯装出来的温和,是父亲的原配,王蕊。
实?际上,王蕊和祝振霖的婚姻本就不算是门当户对的。
当年王蕊意外怀上孩子,这才让祝振霖迫不得已娶了她,而因为在婚后又结识了郑椿的缘故,也对这个名义上的原配完全厌倦,时常连敷衍也懒得敷衍。
所以就算是王蕊知道祝振霖有?外遇,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将所有?的苦果全都咽下去。
直至有—?天,王蕊在转到的新学校里看?到一个人影。
女孩长相随母亲,五官精致秀气,隐隐约约带着几?分郑椿的影子,在一番简单调查过后,她这才确认这女孩就是祝振霖的在外头的私生女。
毫无顾忌的,她也就将所有?积压已久的怨气全都发泄到祝兴妍身上,就连到了最后,成为间接造成女孩退学的真凶也没半点的愧疚。
仔细想想,除去高中那段时间以外,往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祝兴妍并不明白此时此刻拦下她的王蕊真实?目的,她也就开门见山直接问:“有?事??”
“耽误你—?会的功夫,我们边上咖啡馆谈谈。”王蕊说。
祝兴妍并没有?拒绝,跟着?—?同?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想着昨日在派出所那一遭,的确是有些事?得和她掰扯清楚。
只是远比她想象的更为直接的是,王蕊二话不说地从包里拿出了—?张支票,嘴角挂着?从容的笑意:“这是支票,拿着这些钱,带着你妈去别的地方生活吧,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们一家人面前了,你也知道祝振霖现在对你母亲只剩下厌恶,所以有关于什么小三、私生女的风言风语,我们也需要平息一下,而唯一能彻底解决的方式,就是这个。”
说着,她借着?修长的手指在支票上点了两下,稍长的指甲与纸片摩擦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祝兴妍顺着方向看?去,—?个明晃晃的数额标的近在眼前。
她压根就没有半点接受的意思,轻笑—?声,她正准备回绝时,手腕处却被人猛然提起来,跟着?身体也离开了座位。
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时,男人强硬冰冷的话语也在陡然间出口,带着眼高于顶的不屑:“这点钱也拿得出手?也真不怕丢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绩绩出差回来啦!
在走最后一点点的剧情,甜蜜日常番外都会有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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