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大雾弥漫,天际中几朵纯白色的云漂浮在蔚蓝的底色上。
不甚明媚的光线折射在茫茫大地,倾泄下淡淡光辉,顺着夏风,爬上粘住少许尘埃的挡风玻璃。
锃亮的深黑色汽车停驻在马路边。
叶润绩坐在驾驶座上,半条胳膊懒散地搭在车窗边,目光未离不远处女人纤细的身影。
撇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过七点而已,估计是上了一夜的班。
等到她过了前头的斑马线,愈渐愈远,最终在视野中徐徐融为一个黑点后,他这才掉头离开。
而挂断电话后。
那条静躺在手机屏幕上的短信,也没再得到她的回复。
情绪错综复杂。
可到底已经是成年人,转瞬之间就被压进心底。
收拾心情,叶润绩从医院驱车往朋友的律所开。
几天前,他从国外回来,打算把这些年所攒下的假期全休了。
也许是太多年没回来,累计下来,发现竟然有两个月左右。
只不过,人还没回来,在国内的业界好友就已经替他安排起来,非要让他来律所帮忙。
他这业界朋友就是他在英国一同读书的同学,梁英杰。
当年,那人刚毕业就回国进行发展,和别人共同创办了律师事务所,现在也算是赫赫有名。
更巧的是,他合伙人之一,其中一位竟然是叶润绩的高中同学。
看在这双份的旧识上,叶润绩也算勉强答应下。
再加上这几天除去在医院呆的时间以外,也是闲着无事可做,正巧落的个有人声的去处。
今天律所里只有梁英杰在,由他来带领着叶润绩进行参观。
只是当叶润绩发现这人竟然专门为他的到泪清理出一个独立办公室来时,他这才发现其中的猫腻。
估计就是在想着如何将他这劳动力发挥到最大价值。
叶润绩上下将这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逡巡了一遍。
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梁英杰,他抬手微松了下系在脖颈的领带,懒散地半靠在办公桌前,吊儿郎当的:“我有说,要来你们律所?”
“我们不是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梁英杰藏起狐狸尾巴,“不过就是工作量要比你想像大那么一点点,但也不会很过分的。”
“一点点是多少?”叶润绩浑不在意的,“是要我包揽你们律所所有业务?”
“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啊。”梁英杰和他打迷糊仗,“顺便还可以借用一下你这张脸,当我们律所的招牌。”
叶润绩扯唇笑了下:“你们律打的是正经官司么?”
“也可以不正经啊。”梁英杰附和他的话,“只要你想的话。”
叶润绩闷哼,正色起来:“我回国来是为了休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哪里是麻烦?”梁英杰纠正他的话,“这一个月又不是白麻烦你,我们给你开出的薪金是很高的,而且保证不让你加班,上班时间也不限制你。”
叶润绩不太感兴趣,半开玩笑:“如果你是想在律所养一个闲人,我倒是可以考虑。”
“……”
梁英杰思索了阵,做出让步:“那你闲的底线是什么?总不能是每天真在这蹭吃蹭喝吧?如果你要是还想要娱乐,搞什么大胃王吃播的话,律所是真养不起了。”
“……”
“那我出门左转去了。”说着,叶润绩收回抱在胸前的手,准备提前结束谈判。
“诶,别走啊,我开玩笑的。”梁英杰连忙站起来,去拉他,“只要你要求别太过分就行。”
叶润绩被迫停住脚步,把他拽住衣袖的手拿开:“别动手动脚。”
“……”
梁英杰退后几步,保持正常交往距离:“我们律所给出的条件是真的很好了,你看连这么大的办公室都打扫出来给你了。”
“哦。”叶润绩应得极淡,微顿,才缓慢开口,“我有几个要求。”
“什么?”
“我不接案子,只参与案子的讨论,工作时间无限制,但要是有工作任务,我会在截止时间之前给你。”叶润绩庄严肃穆地说。
“就这?”梁英杰以为他会很难搞定。
叶润绩挑了下眉:“太少了?”
“不少不少。”梁英杰摇头摆手,“你早说啊,刚才我都快吓死了,我差点都准备把老徐那间最大的办公室让出来给你了。”
“现在提还来得急么?”
“……”
“既然你不接案子,只跟进行讨论的话,要不然你以后来律所就别穿西装了?”梁英杰好心建议着。
叶润绩:“怎么?”
“你没注意到么?”梁英杰刻意压低声音,与他解释,“你穿得太花枝招展了,所以外面那么多女同事才会在看你。”
“……”
叶润绩让他认清:“我不这么穿,也会是这样。”
“……”
“你是在显摆?”
“没有,叙述事实而已。”
“……”
—
好久没见。
为了给叶润绩接风洗尘,中午梁英杰特地请他在楼下餐厅吃饭。
一连看他瞥了好几眼的手机,心不在焉的样子。
梁英杰不由地发出感慨:“你吃饭就认真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什么人的消息呢。”
“……”
叶润绩收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把置放在边上的手机翻了个面,屏幕对着桌面,没做声。
可却又在转瞬间,像是没耐住性子,略显烦躁地把手机又重新拾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头轻触着,也不过两三下而已。
随即。
叶润绩抬起乌沉的眸子,波澜不惊地与坐在他正前头的梁英杰说:“不小心给你充了两百块话费,加我微信,把钱转回来。”
与此同时,置放在梁英杰口袋里的手机也嗡嗡振动两下。
取出来一看,还真是如叶润绩所说的那样,话费余额多了两百元。
梁英杰皱了下眉头,疑惑不解地看向他:“你搞什么?我们不是有加微信?”
“是么?”叶润绩一副毫不心虚的样子,“那是我忘了。”
“……”
“我在你那就存在感那么低?”梁英杰不满地反问,“我们不是昨天才发过微信消息么?要不然我现在给你翻出来看看?”
“不用,现在想起来了。”叶润绩淡淡地说。
“……”
“既然我在你那存在感这么低,你为什么会把话费误冲到我手机上?梁英杰望着手机屏幕上头收到的话费短信,不由地感到奇怪,“你确定这事是你干的?你不会是专门来讹我钱的吧?”
“……”
叶润绩没顾忌地大方承认:“是我干的。”
打了个停顿,他又强调着反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没看出来,我故意的吧。”
“……”
—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满天空,缕缕光线缓缓融进地平线。
只可惜美景被窗帘遮掩得严实,寂然的黑暗房间内,独留床头一盏小灯。
祝兴妍揉着惺忪眼坐起来,脑袋昏沉得难受,惯常的通宵后遗症。
下床把帘子拉开少许,透进来大片亮光。
怕有人找,终是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才又记起没电这事。
她走向床头柜边上,拉过数据线充上。
又躺回被子,忽的想到叶润绩那条短信来。
那时候,手机电量仅剩下最后1%。
瞬间灭屏,没办法再做任何回复。
也算不上火烧眉头的大事,原打算回家给手机冲上电再做打算。
可不想困意正盛,洗漱完毕过后,她全然忘了这事,倒头就在床上睡下了。
手机就那样,被她遗忘在兜里。
等了半晌,手机有电了,屏幕才重新点起亮光来。
她取过一看,好多条消息显示出来,而最新的那条仍是来自那个号码。
就在五分钟之前。
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冷淡的字:【是想让我上门追债?】
他为什么总是像在与她作对?
话语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两人就连陌生人都不如。
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也没打算去加他的微信,祝兴妍直截了当地往他的手机账户里充回去两百元。
而手指一挪移,头脑发热地又往里头充了五十。
就像是忍不住与他无声对峙。
并在短信处,附上留言:【想多了。】
之后。
就没再收到他回过来的消息。
吃完晚餐,她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屏幕上方却跳出来条短信,来自中国移动。
“【充值提醒】尊敬的客户:您好,07月25日您成功充值200.0元,当前您的充值账户余额为498.25元。”
祝兴妍晃了下神,叶润绩今天是没完了吗?
充错一次就够了,还充错两次?这确定不是故意的?
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打算再忍让,祝兴妍忿忿地拨过去他的号码。
不过嘟了几声,那头接起。
她抢占先机,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如疾风厉雨般落下来:“叶润绩,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说,你认为我刚才多给你充了五十元话费,现在再误充两百,我还会多给你充五十?”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吟片刻。
泰然自若地低笑了声,喑哑着嗓子反问:“我会故意得这么明显?”
“……”
这是不承认?
刚想再次出声,手机却又振动几声,截断她的话。
她去看,屏幕上跳出王可馨的微信:【!!!上次你用我手机充话费,号码没改过来,这次我没看清就误充到你手机里了,你有没有收到充值短信啊,我充值了两百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