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纸。”
这是沈逸尘对季长宁的初次印象,他都要纳闷王杰为什么给他找了个雏,他一向只负责享受,在床事上并不怎么上心,也不喜欢床伴的脸在他眼前晃,因为会让人搞不明白谁才是卖的那个。
那时季长宁站在客厅看他,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他身上的员工制服很合身,小马甲包裹的腰身纤细,黑色西装裤显得腿又长又直,他用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着自己,满脸写着单纯。
偶尔尝个鲜也不错,他想。
沈逸尘不在乎情人以前跟谁做过,以后又会上谁的床上,相比贞洁他更喜欢活好的,只要跟着他的时候干净没病就行,但这个标准似乎不适用于季长宁身上。
大概是男人的劣根性,他无法否认季长宁的青涩带给他巨大的满足,像一张白纸。
他想亲手把这张白纸弄脏。
“生活就像□□,如果无力反抗,那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这是当时网络上很热门的句子,季长宁无意看过一次就记在心里,可能是比较有共鸣。
他一直都是个倒霉蛋,从小到大厄运缠身,不如意的事接踵而来,但总会过去的。
父母已离开他十年,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初中时成绩很好,但优等生的奖学金从来轮不到他,写的作文获奖了,获奖者却是别人,只因为那个同学是校长的亲外甥,但没有这些他也跟其他人一样顺利毕业了。
他的中考成绩足以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婶婶说那么远啊,以后跟朝生都不在同一个学校,还想着你们能互相照顾。季长宁心里清楚是费用太贵,那所学校是私立转公办,有些传统还是保留下来,比如光是校服都有十几套,离家远就要住宿,生活费又是大笔支出,最终他跟季朝生一起留在县里的高中读书,因为成绩好连学费都免了,每年还能拿点奖学金。
他能理解,几个孩子可以同吃同住,突然其中一人的待遇要额外突出,任谁都会心生不满,更何况他还不是亲生的。
幸好高考成绩不错,不然家里就要有两个花钱买学历的,季朝生不爱念书,擦着线报了一所三本,学费一年两万。
季长宁知道家里负担大,最小的那个还在念小学,以后有的是花钱的地方。他主动提出不需要家里供他,他可以趁暑假赚够学费,大学空闲时间多,开学后他也可以做兼职养活自己。
很好,所有问题的都解决了。
大家都高兴,他也高兴,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充满向往,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小镇。
“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多人夸他。
季长宁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做,他一路上都是被人推着走的。
他的接受能力一直都很好
要是想不开他早跟爹妈团聚了。
沈逸尘对他来说也一样,没几天,他就“啊,也就那样吧,还行。”
他在酒吧工作时听过很多八卦,对这些寻欢作乐的有钱人敬而远之,谁也不知道光鲜靓丽的外表下究竟是人还是畜生。
他还担心过沈逸尘是不是有什么变态嗜好,结果发现他不打人也不骂人,温文尔雅举止得体,是季长宁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类人,他甚至没听过他说粗口,如果不是要陪他上床,季长宁都想当他的走狗,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但扯上性那意思就全然不同,他陪他上床,他对他好,这是因果关系。
沈逸尘找他只有两件事,一是吃饭,二是解决生理需求。
季长宁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因为沈逸尘说看他吃饭胃口都会变好,所以总是是让他陪同吃饭。
季长宁心里惆怅,是不是他太能吃了,他一顿饭能干掉两大碗米饭,沈逸尘的心态可能像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一个劲的买饲料投喂。
季长宁跟着沈逸尘去顶层的餐厅吃饭,以前的同事跟他念叨过将来发财了一定要上去搓一顿,季长宁只在楼下仰望过,带着羡慕的眼光,不过也就想想,在那随便吃点就要他的一个月工资。
他跟在沈逸尘身后走,在门口顿了一下,发觉自己的格格不入,他穿着普通牛仔裤,宽松t恤上面还印着卡通涂鸦,脚上是一双运动鞋,里面的客人都穿的都很正式,沈逸尘也是刚刚下班,一身正装,只是衣袖被他挽起来显得很随意,但气质摆在那,倒像个随和的翩翩公子。
沈逸尘停下来,问他怎么了,不喜欢吃西餐?
季长宁快步上前走到他旁边,小声说:“我穿的是不是太随便了。”
他不喜欢穿员工制服,因为很贴身,有种被束缚的感觉,自从不用去酒吧上班他就穿回自己的衣服。
沈逸尘揽过他肩膀,笑笑,“吃个饭这么讲究。”
其实他还真没注意今天的季长宁具体穿了什么,一眼望去干净利索,很符合这个年龄的穿着。
他们一般在晚上见面,季长宁每次都会提前到房里,洗好澡,穿着他的睡衣在床上等他。
只因季长宁的衣服不小心弄脏过,他不想穿回宿舍,沈逸尘便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后来干脆让他在房里都穿自己的衣服,季长宁很听话的,每次都穿。
他的衣服对季长宁来说太宽松,衣领松松垮垮会露出精致的锁骨,裤子过长还要挽起来,显得脚踝更细了,纤细但不柔弱,沈逸尘光是看着就要心痒。
“想去逛商圈吗,我明天有时间。”沈逸尘问他,他想这身衣服干净是干净,却是有点旧了。
“我跟你?”
“嗯。”
“要买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季长宁哦了一声,“我没什么想要的。”都快成条件反射了,每当有人问他想要什么,他都说不要。
沈逸尘没再多说,把人带去熟悉的位子,季长宁在他旁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观察四周,落座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
顶层餐厅的高度可以俯瞰这座城市,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灿若繁星,纵横交错的马路上车辆穿梭,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光流。
舒缓的钢琴曲中,季长宁一眼不眨地看着夜景,沈逸尘在看他。
像个孩子一样。
沈逸尘想。
“好看吗?”他问。
季长宁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然后重重地点头,“好看。”
他喜欢繁华的夜景,沈逸尘那处也很高,有时候人来的迟,他可以坐在落地窗前看一个小时,屁股都不挪一下,大多数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看着发呆。
这里跟他的家乡截然不同。
服务员送餐上桌,季长宁拿着刀叉没有动作,偷看一眼沈逸尘,眼神居然撞上了,他尴尬的想摸鼻子。
沈逸尘见他微红的脸,想笑,但忍住了。他碰了一下季长宁的手,然后手心向上,季长宁呆了几秒才把刀叉递给他,沈逸尘帮他把牛排切好,又将盘子推回到他面前,神态很自然。
季长宁耳朵都红了。
沈逸尘笑起来,“这里的牛排很好吃,希望你会喜欢。”
季长宁拘谨地点了个头,他叉起一块肉,端详了几秒,肉的色泽外圈暗红里圈粉红,饱满多汁。
绝对没熟。
他一瞬间想起课本提到的寄生虫,弯弯曲曲的图像在他脑海中浮现。
“试一试。”沈逸尘又说,他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季长宁舔了下牙齿,唔,好吧。
吃了一口,出乎意料的好吃,他放松下来,美味总能很轻易地俘虏他。
“怎么样,合口味吗?”沈逸尘笑眯眯的。
“好吃,就是量有点少。”季长宁很坦诚,大大的盘子就装一小块肉,很精致,但中看不中用,不经吃。
沈逸尘就没听说过他评价什么东西不好吃,喂什么都说好,明明这么能吃还是瘦不拉几,抱着都嫌硌手。沈逸尘又把服务生叫过来,多点了几份。
服务员再次送餐的时候,旁边多了一副筷子,季长宁眼神闪烁了几下。
用餐结束后季长宁觉得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吃多了,也可能是不习惯,他回去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条毛毯盖住他的下半身,毛毯下的手在小腹上打圈,想要借此帮助消化,他皱起眉头,今晚不想跟沈逸尘做了,感觉会被顶的想吐。
他看了眼书房的位置,沈逸尘在里面有事要忙,打了好几个电话,又在敲电脑。季长宁在想待会怎么开口,他想提前回宿舍。
门铃在响,季长宁去开门,那人给他一个小袋子,说是胃药,告诉他剂量后就离开了,季长宁探头看他的背影,低头看看药,回头看沈逸尘所在的方向。
他倒了一杯温水,吃完药后又回沙发上窝着。
等到沈逸尘忙完,他看见季长宁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睡着了,毛毯已经掉到地上,他怀里还搂着一个抱枕,因为空调冷下意识想拿东西保暖。
沈逸尘蹲在那看了一会,觉得他睡觉的样子很可爱,毫不设防,像在等着人欺负,于是他伸手去捏他的脸,季长宁嗯了一声躲开他,把脸埋进沙发里。
沈逸尘闷笑,他改为拍季长宁的肩膀,“长宁,醒醒,别在这里睡。”
季长宁睁开茫然的眼睛,似乎搞不清楚状况。
“去卧室睡。”
“哦。”季长宁揉了揉眼睛,很乖的往卧室走,走到一半突然清醒了,诶,那岂不是要跟沈逸尘睡同一张床。
“我回宿舍睡吧。”他讪讪道。
沈逸尘半眯着眼,他其实不明白季长宁为什么每次都跑回宿舍睡觉,跟他睡有这么为难吗,“你怕我半夜把你吃掉,还是把你卖了?”
季长宁听他语气不太好,觉得他是生气了,不敢再说想回去的话,他以前都是趁沈逸尘洗澡的时候溜的。
唯一高兴的是胃好像不痛了,待会应该不会很难受,季长宁认命的躺在床上等沈少爷来临幸,但沈逸尘好像还有事忙,没有跟着进来。
季长宁在床上打滚,被子上还有淡淡的属于沈逸尘的气味,很好闻,他想沈逸尘真是个骚包,喜欢喷香水,像什么味呢,季长宁越想脑子越沉,连沈逸尘是什么时候上的床都不知道。
一整晚无事发生,但第二天全都补回去了,早午餐都是让人送过来的。
沈逸尘问他要不要午睡,他说不要,都快在床上躺一天了。
于是沈逸尘带他出门了,给他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行头,季长宁看起来像个富家子弟。
季长宁心有不安,这商场全身上下写满了“我很高贵”,换衣服时店员热情的让他惶恐,试鞋时有个店员单膝下跪给他脱鞋,吓得他当场蹲下。
他不想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已经奸过了。
沈逸尘只说了一句你是我的人。
懂了,嫌他丢人。
人靠衣装马靠鞍,沈逸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身边的人自然也如此。
季长宁接受了,但心里有点闷闷不乐,他转移话题:“今天周三你不用上班吗?”这么闲还带他来逛街。
沈逸尘:“我给自己放假。”
“哦。”
该死的有钱人。
沈逸尘揉他的头发,问他:“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平时喜欢玩什么?”
“我不知道。”他来这个城市一个多月了,就做了打工一件事,哪里都没去。
沈逸尘见他不想搭理自己也没生气,他年长季长宁六岁,加上生活条件迥然不同,还真不清楚这个年龄的人的潮流。
他想了想,把人带去看电影,选了一部爱情片,看的人不多,卖出的票都是两座位连一起的,很明显都是情侣,东南西北各占一方,他们挑了一个正中间的位置。
沈逸尘买了很多吃的给他,薯片、可乐、爆米花,季长宁好像很高兴,抱着一桶爆米花在那啃啃啃,嘴巴没停过。
说来惭愧,季长宁只在学校组织看的电影是有投影布的,《暖春》、《妈妈再爱我一次》,都让他哭的稀里哗啦,其余都是从电视上看的。
他家离最近的电影院要坐两个小时公交,有同学约过他去,他都拒绝了,一是嫌麻烦,二是肉疼零花钱。
电影播了十分钟,沈逸尘沉了脸色,这拍的什么什么玩意,怪不得没人来看,这部电影他有投资,看着名字眼熟才选了他,本想着看完后跟季长宁吹嘘,没想到是个烂片。
他想提前离场,扭头去看季长宁,发现这傻孩子看的专心致志,连爆米花都忘记吃了,腰杆挺着笔直,两眼十分专注。
沈逸尘沉默,原来有的有傻子喜欢看。
他捻了一块爆米花放在季长宁唇边,季长宁惊了一下,迷茫地看他,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打扰我看电影。
“啊。”沈逸尘张了下嘴。
“啊。”季长宁也张嘴,一颗爆米花被塞进嘴里,他嚼吧嚼吧,觉得甜,好吃。沈逸尘又递了一个,他张口咬住,突然觉得不对劲,他凑近沈逸尘跟他耳语,“别这样,别人会看见的。”两个男的多不好,会被人以为是变态的。
“没有人。”沈逸尘也对着他耳朵说,温热的气息洒在皮肤上让季长宁一阵颤栗,他缩回脑袋,往四周看,居然真的没人,空荡荡的有种包场的感觉。
沈逸尘微微一笑,“你继续看,我不打扰你。”
季长宁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屏幕上,沈逸尘时不时给他投喂爆米花,他只要张口就行,沈逸尘看他腮帮子鼓鼓的很好玩,就一直喂。
他看的入迷,没有察觉到沈逸尘的手指会按压他的唇部,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无意触碰到的。
有时候沈逸尘拿的远些,他就会下意识地靠近,然后用舌尖把爆米花卷进嘴里,季长宁彻底回神是因为他没吃到爆米花,他咬的是沈逸尘的手指,那个混蛋把手指抵在他唇上。
季长宁瞪了沈逸尘一眼,对上的是沈逸尘戏谑的眼神。
更生气了,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玩弄,他扭过身不看他,沈逸尘却把他扳回来,然后欺身上前吻他,季长宁吓了一跳,想推不敢推,也不敢发出声音。
但这是电影院啊,情急之下,他咬了沈逸尘一下。
沈逸尘吃痛闷哼一声,吸着气,轻声说你这么凶啊。
季长宁脸色微变,他真的吃到了血腥味。
沈逸尘皱着眉感受舌头上的伤口,见他还盯着自己看,“真不闹你了,你看电影吧。”
“……哦。”季长宁撇过头。
电影结束后,沈逸尘声音有些含糊地问他电影好看吗。
季长宁其实后面的剧情都没心思看了,他嘟囔说:“好看。”
天呐,他真的没有艺术细胞吧。沈逸尘想。
天呐,他舌头没事吧。季长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