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宁在当地有名的销金窟打发时间,托某人的福,他在“尚景”同样享受贵宾待遇。
中西餐、酒吧、舞厅、KTV、棋牌室、健身房……应有尽有,他最常去的是顶层的小餐厅,营业时间仅限晚上,吃饭时能够俯瞰这个灯火通明的繁华城市,还有乐队在一旁演奏舒扬的曲子,在那吃一顿烛光晚餐是件很浪漫的事。
公关部经理看见他啧啧称奇,问他来捉奸么?
季长宁心想这家伙嘴巴还是这么毒,他叹了口气,“唉,唉,那死人又被小妖精勾了魂,哪里顾得上我这糟糠。我、我要借酒消愁。”他的语气十分棒读,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掩面呜呜两声,他长得好,这样做作的姿态居然不显娘气。
陈安嘴角抽了一下,眼神真诚地看着他:“你不去隔壁真是可惜了。”
“人老珠黄,就不去抛头露面了。”季长宁微笑。
陈安说的隔壁是指星晨传媒,跟尚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前一天还在尚景上班的小姐少爷,转头就包装的干干净净出道了,此外很多小明星也爱来这边玩。
听人自嘲昨日黄花,陈安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现在还是春天,季长宁穿了件驼色风衣,身姿清瘦颀长,白衬衫解了一个扣子,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部,他的眉眼很俊秀,整个人看起来像二十出头。
一个人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原因大约有两种,一是爹妈给的基因,二是用钱养出来的,很显然,季长宁二者皆具,陈安知道光是他手腕那只看似普通的表就价值百万。
陈安:“哪里,跟我们刚见面时差不多,嫩的能掐出水,还是那么招人。”
这话愣是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季长宁就当他是赞扬自己,对方又问什么风把你刮来了,稀客啊。
季长宁耸耸肩,“《江湖》停服维护了,没事干。”
这是他随口说的借口,停服是真事,但他不非得玩这游戏,想做一件事为什么非要一个确切的理由,他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陈安信了他的鬼话,很无语,“三十岁了网瘾还这么重,那破游戏还没关服啊。”他大约五六年前跟风下载过,现在早就连账号密码都忘光了。
季长宁纠正他:“我二十九。”
“四舍五入不就三十了。”
“那你四舍五入就年过半百了。”
陈安骂了声操,“有你这么四舍五入的吗,我才大你两岁。”
他们相识于十一年前,季长宁高考结束后为了赚取大学学费和减轻家里的负担,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打工,他与陈安分配在同一个宿舍里,陈安那时候已经在社会摸爬打滚好几年,对现实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看不惯季长宁觉得他装,说话越发尖酸刻薄,嘲讽他既要当□□又要立牌坊,季长宁气的头顶冒烟。
时间能把人身上的棱角磨光,当初两人关系那么差劲,如今居然可以心平气和地打招呼,偶尔还能聊些家常。
但季长宁现在不想跟陈安聊,他出门前跟管家承诺晚上会回家睡觉,大好春光浪费在陈安身上实在可惜,于是说:“给我开间房,让最漂亮的妞和最帅的男人陪我喝酒。”说这话时很有纨绔子弟的风范。
陈安双手抱胸,心里纳闷他是在哪里学来的,以前多纯一小孩,随便逗一逗就脸红。呵,多半是近墨者黑,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又不是不付钱。”
“反正就是不行。”
季长宁皱起眉头,“为什么我就不行?”
其实他很少独自过来尚景,以往都有人作伴,自然也安排好了一切,就连送酒的侍应个个都盘正条顺,作陪的人更是极品。
陈安指着他的手说:“诺,你手指上戴的什么?”
季长宁手上有只银白色的戒指,上面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看上去平平无奇,唯一特别的点在于它被主人戴在无名指上。
陈安继续说:“你是有家室的人,万一被你对象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
家室?对象?季长宁表情有些微妙,能勉强套上这些标签的人只有一个,沈逸尘。当地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传闻背景深厚,是尚景的头号的贵客,也是季长宁的大老板。
至于他跟沈逸尘的关系,跟对象差十万八千里,用情人这个词概括更合适些,还是众多情人之一,他哪里配跟这样的人物谈恋爱,季长宁简直要被陈安的说法逗乐了。
“你多虑了,他日理万机哪有空理我,你真是八婆。”季长宁快半个月没见过沈逸尘,那人说要去趟M国谈一桩大生意,连谈判都是亲自出马,重要性可见一斑,他很懂事的不去打扰他,跟他比起来自然是正经事更重要。
不就一枚破戒指,能代表什么,说罢季长宁就当着陈安的面要把戒指摘了。
陈安制止他,“别动!那是你们俩的事,我不想参和,你要是真想找人陪就去别家。”陈安态度坚决,他在心里腹诽:开玩笑,红杏出墙也要选场合啊,来自家公司旗下的产业是怎么想的。
季长宁一头黑线,这说的什么跟什么,陈安在尚景待久了都腌入味了吧,思想真够龌龊。
他摆摆手,“行吧,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陈安:“去哪?回家的话我喊个司机送你回去。”
“你当我八岁小孩呢,我去吧台,再见!”
“你什么时候变酒鬼了,真这么想喝我陪你喝。”
“啊?”季长宁怔了下,有点疑惑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他只是觉得来都来了,就得做点符合环境的事。
陈安的反常自然有原因,前阵子沈逸尘在尚景应酬,好几个高管作陪,中途有客人醉酒撒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沈逸尘突然提起他,说,长宁酒量也不好好,要是他来了你们多照看一下。
这当然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安半推半拉的把季长宁带走,季长宁一进房就注意到占据半个墙面的液晶屏幕是亮着的,画面内容很劲爆,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秒,陈安“嘶”了一声说是之前忘记关了。
季长宁揶揄他:“食色性也,我懂我懂。”
陈安没好气,“你懂个屁,这叫学习资料,为了精进业务水平而奋斗,你要是有心思放这方面他也不会……”陈安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你想看什么台?”虽然是在询问,但遥控自觉在娱乐台上停下,节目主持人正在爆料当红男星的绯闻女友——吃瓜是全体人民的爱好。
季长宁像是没听见他之前说的话,他扫了一眼茶几上两个还装有酒水的杯子,看来不久前还有客人。他大概猜得出是什么样的客人,陈安搁古代就是一老鸨。
“喝什么,红的白的,还是其他?”陈安又问,待会通知人送上来。
“随你。”季长宁不会品酒,他只会粗略的判断味道好坏,几百块的好喝跟几千块的好喝他说不出个一二三,陈安这方面比他懂得多,让他挑绝对好喝。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喝着酒一边看娱乐新闻,正好播到影后婚礼的盛大排场,他们俩都认识,那是景娱的当家花旦,季长宁记得她长得漂亮大气,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陈安冷不丁地说:“据说有人送了她一套汇云区的房子当陪嫁,九十坪。”
“嚯,大气。”季长宁十分捧场,他知道那片房价不便宜,加上装修,可不是大手笔么。
陈安斜眼看他:“你猜是谁送的?”
季长宁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带着笑意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嘛,当老板可不得表示一下。”几杯下肚,他眉梢染上醉酒的神态,脸庞微红,说话间带有一点缠缠绵绵的柔情。
陈安光知道他酒量不好,但喝醉的样子还是头次见,像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又看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那你呢?”
季长宁认真思考了一会,“我的话,分手费至少九百坪吧,然后我就把它卖了回乡下养老。”他啧啧两声,“够花一辈子了吧,我还挺节约的。”
他哪里知道陈安在想什么,实际上他也没醉,他酒量好得很,天生的,但是特别容易脸红,所以大家都默认他不能喝酒,反正也不是坏事,他用这个借口推掉很多应酬。
“你倒是想得开。”陈安嘟囔一句,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人打断了。
有人推开门,兴高采烈的声音充斥屋内:“安!我找了个新人,你快来教一下,沈哥肯定喜欢这款,等会他回来咱就把人送上去。”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扫过去,陈安想骂人,说话前就不能先看看场合、动动脑子么,沈逸尘自个都不在季长宁面前提那些小情人,你把人往他脸上扔是怎么回事?
但他看见新人的长相后就明白了,喔,确实是沈逸尘会喜欢的类型,白,清秀,眼睛大,乖巧。
季长宁觉得新鲜,这人的每一句话都很有槽点,他既想看那位沈逸尘肯定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又被沈逸尘要回来的消息惊了下,沈逸尘没跟他说,管家也没说过。
短短几秒里他脑补了一堆剧情,沈逸尘回来后狗腿子们给他接风洗尘,他跟皇帝一样审阅自己的三千后宫,直到玩爽了才想起忘了个人,然后回家跟他见个面吃个饭。
王杰在门口懵了下,一下子不知道该进去还是退出去,很尴尬的跟季长宁打了个招呼,“季先生今天怎么来了?”他身后那个大男孩看见季长宁时瞪大眼睛,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季长宁乐了,今晚不虚此行,跟看戏一样,多精彩呀。他拍了拍旁边的位子,“来,坐呀,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他笑眯眯地说。
“啊,那小宋你就过去陪一下季先生吧。”王杰把人推上去,给陈安使眼色,然后说自己有事先去忙了,出门时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小宋跟季长宁大眼瞪小眼,手脚紧张的不知道怎么放。季长宁好奇地端详他,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长得是挺好看,但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难道是整过容?也不像啊,脸蛋很自然。
陈安插了一句:“让你坐就坐吧,他都不在意你扭捏啥啊,喝酒不?”说着就倒了一杯酒。
小宋硬着头皮在季长宁旁边坐下,低声问了声好。
季长宁感叹这才是真正嫩的能掐出水啊,真年轻,他扫了一眼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心里打了个突,“你成年了吗?要不要换成果汁。”
小宋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用麻烦,我19了。”
季长宁:“喔,看不出来。”
陈安轻哼一声:“我们正经做生意呢,不雇佣童工。”
季长宁凑近一点,很八卦的跟人套热乎:“你入行多久啦?”
小宋有点结巴:“今天第一天来,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想说自己不是卖的,但他来这就是为了爬沈逸尘的床。
季长宁想了想,“还读书吗?”
小宋:“读的,大二,表演系……”
这下子季长宁和陈安都懂了,这不是尚景的人。
再聊下去,小宋的底都要被这两人掀了。
简单来说就是小宋没后台,但是想当演员想要红,于是就有人建议他过来。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多少人趋之若鹜,沈逸尘不需要主动示好,大把人自愿送上门。季长宁有时候想跟沈逸尘说:你个傻逼,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吗,别人只不过是图你的钱,想你给资源捧他们。
可惜他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因为他也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