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树达帮林羽白掖好被子,温声哄他,“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养好身体,多吃点东西。”
“睡不着,”林羽白低声嘟囔,“树达上来陪我,我自己没法睡觉。”
他自己挪到旁边,眼巴巴仰头看人,陈树达推拒不得,不忍看他难受,侧身挤到床上,橘香和消毒水味道混合,囫囵扑入鼻端。
“舍身饲橘,”他不怕死感叹,“有奖赏吗?”
“胳膊放我肚子上,”林羽白说,“放到被子下面。”
陈树达听话伸进胳膊,轻抚林羽白肚子,林羽白艰难翻身,靠上陈树达颈窝,深深呼吸两口。
“两天没洗澡了,”陈树达说,“闻到什么了?”
“臭臭的乌龙茶,”林羽白哼哼,“过期了,给消费者三倍赔偿。”
“好的,”陈树达摸索手机,“马上给消费者转账,免得消费者告我。”
林羽白含住对方颈窝,轻轻咬上一口,看到红痕又舍不得,含住轻吮几下。
陈树达打个哆嗦,神经被猫爪挠过,战栗萦绕心头,他从林羽白颈下绕过胳膊,把人揽向自己:“睁眼一秒,罚五块大洋。”
林羽白慌忙闭眼,眼球在眼珠下晃动:“那闭眼一秒,能奖励五块大洋吗?”
“小机灵鬼,”陈树达笑笑,帮他按揉头皮,“给你唱催眠曲吧。”
“不要,”林羽白摇头,“您老高歌一曲,隔壁凿墙三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捉着对方开玩笑,林羽白精神不济,眼皮沉重,慢慢坠入梦乡,这一觉没有痉挛没有噩梦,再醒来时天光昏暗,他喝了几口鸡汤,想埋回被褥补眠,没睡着就被陈树达摇醒,塞来几口鸡肉,他吃的哼哼唧唧,勉强消灭鸡腿,埋头倒回床上。
陈树达等他睡着,从床上起来,回公司安排工作,天没亮再回医院,拧毛巾给林羽白擦脸。
温热毛巾覆在脸上,林羽白闭眼摸索,夹住陈树达胳膊:“树达,头不疼了。”
“真的?”
“真的,”林羽白打个哈欠,“铠甲橘重出江湖!”
当天中午,林羽白破天荒吃了一个馒头,还吃了两口炒菜,到晚上时他要求下床,扶着墙壁来回走动,坚持不要陈树达搀扶,坐到医院的长椅上,指指院子中央的大树。
“为什么喜欢蚂蚁搬家?”他拉住陈树达的手臂,把人拉到身边,“看它们搬家很有趣吗?”
“探索他们的家庭关系,”陈树达一本正经,“哪只是爸爸,哪是是妈妈,哪只是孩子,吃饭时有没有餐桌,谁先动须子谁先动脚,都是晦涩艰深的伦理学问题,以后要拿诺贝尔奖的。”
“胡说八道,”林羽白噗嗤乐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听主治大夫的意思,”陈树达说,“看他什么时候让你出院。”
“医院床位很紧张的,”林羽白说,“我们要让给更需要的人。”
“那你好好表现,我替你向大夫申请,”陈树达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林羽白放下心口大石,回病房情绪大好,晚上吃了半只烤鸭,撑得肚子滚圆,在床上滚来滚去,小护士看他状态不错,出去和主治大夫汇报情况,大夫重新做了一套评估,点滴减为一天两瓶,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当天林羽白趁人不备,偷偷溜出病房,在楼下买来两把躺椅,在旁边拼成一个,还买了几层被褥,叠好铺在上面,供陈树达夜里休息,前几天他自顾不暇,分不出心思关注对方,现在他身体好了很多,再没法看对方睡不好觉,挂着黑眼圈忙来忙去。
有床总比没有好,更比趴在旁边舒服,陈树达沉睡一夜,早上醒来神清气爽,偏头没看到人,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他起身过去敲门,林羽白顶着一头湿发,对陈树达甩来甩去:“你看,头发挡眼睛了!”
林羽白发质细软,很难固定造型,以前不上班懒得打理,上班后忙来忙去,心急了就扎个皮套,勒的头皮生疼,住院几天浑身都是消毒水味,硬邦邦的病号服罩在身上,磨得皮肤发红,照镜子时看到一个野人,挂着树叶踩着泥土,从丛林里啪嗒跑出,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树达,你知道口碑好的造型工作室吗?”林羽白拨拉头发,凑近镜子看看,“我想换个发型,买几件新衣服,好好庆祝出院。”
“我看你今天就想出院,”陈树达把人扛起,抱回病床放好,“先好好休息,晚上请大夫过来,没问题今天就办手续。”
林羽白得了保证喜笑颜开,乖巧躺了一下午,拿手机刷来刷去,寻找高口碑的造型工作室,到晚上时他眼睛累了,身上动力无限,不想再在医院蜗居,打滚要求出院,陈树达拗不过他,和住院部医师确认之后,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带他回到新家。
一阵浮灰扑面,鞋架脏兮兮的,瓷砖上多了几个脚印,林羽白扑进洗手间,拧出毛巾抹布,蹲在地上洗涮,把地板擦的光亮如新。
陈树达无奈摇头:“你不累吗?”
“我用橘皮担保,”林羽白气喘吁吁,动作不停,“现在能擦净一座宫殿,你坐着别动,这些我来收拾。”
林羽白有固定的摆放方式,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心里有数,下次伸手就能拿来,如果陈树达给他换了地方,转天找不到的话,他会变成气鼓鼓的胖头橘,在房间里撞来撞去,躲进被窝生闷气,几次下来陈树达学乖了,仰在沙发上当大爷,看林羽白忙来忙去。
“一走走了这么多天,工资估计要扣光了,”林羽白蹲在窗边,给花盆松土,“我醒来那天就和店长说了,本来说想先办离职,不然没法交待,没想到店长说什么都不同意,让我好好休息,要带同事过来看我,还说给我放个长假,休息好了再去上班。遇到这么好的店长,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因为你能做3d拉花,还能护理珍稀花卉,给店里创造了很大价值,”陈树达耸肩,“如果你没有一技之长,他就能找的新的替代,很快把你换掉。”
“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林羽白扔掉花洒,气鼓鼓胀成面团,化身为一颗弹球,过来撞陈树达脑袋,“接招吧,铅球橘攻击!”
陈树达被撞的头晕脑胀,两人滚成一团,沙发像乳白的云朵,在身|下承托身体。
“这沙发好舒服啊,”林羽白趴在沙发垫上,在边角翻翻找找,“这里面是什么呀,棉花还是什么?我以前不爱换沙发,更不爱换房子,一是觉得麻烦费钱,手头这个能用就行,二是觉得原来的那个用习惯了,换新的怕不习惯,将来还会后悔。但现在想想,那些都是杞人忧天,换了新的之后,只后悔怎么不早点换掉旧的。”
“那是因为你的记忆力只有七秒,”陈树达说,“过了七秒再看看,连我叫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不怼我难受是吧,”林羽白埋头挠人痒痒,“我看了一圈工作室了,还是没有太喜欢的,你有推荐的吗?”
“明天带你过去,”陈树达说,“秘密基地。”
“你的秘密基地太多了,”林羽白摊手,“你是不是晚上趁我睡着之后,偷偷打洞,在土坑里钻来钻去。”
“被你发现了,”陈树达反客为主,把林羽白压在身|下,“现在要灭口了。”
沙发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两人滚到床上,在上面揉来滚去,揉着揉着擦枪走火,窗帘一拉地动山摇,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晒的后颈发烫,手机铃声响了几次,两人一个都不想动弹,你踹我屁股我踹你胸膛,滚成圆溜溜的团子,活活把手机压扁。
“臭乌龙,你变了啊,”林羽白拔出脑袋,迷糊摸索手机,“当年你可不这样的,早上六点就醒了,还会做桑葚冰粥呢。”
“那是谈恋爱时候,人还没追到手,和现在能一样么,”陈树达掀开眼皮,煽风点火,“现在这是老夫老妻,谁更懒谁就赢了。”
林羽白飞起一脚,狠狠踹人屁股,动作不对踢到骨头,疼的眼泪汪汪,陈树达帮他揉脚:“踹到哪了,疼不疼?”
“不疼,”林羽白破涕为笑,脚趾晃来晃去,“起来了,我要做早餐了,太想念自己的手艺了,不开店简直暴殄天物。”
他拉着陈树达起身,两人挤在洗手池前面洗漱,进来时穿错拖鞋也没有换,林羽白那双鞋前后摇摆,陈树达那双鞋露出脚跟,洗手池里挤着成堆的泡泡,唇边那些流到颈窝,林羽白抬手抹过:“树达,我肥皂呢,是不是被你用了?”
“前几天洗背心,顺手就给用了,”陈树达说,“给你买块新的。”
“那我今天用什么,只能用清水洗脸,”林羽白哗啦泼水,“未经允许,胆敢擅动军粮,罚四十大棒,附带两块肥皂。”
陈树达揉揉橘子精脑袋,把橘皮揉成一团:“八十棍也没问题,肥皂赔你一箱。”
林羽白怎么听怎么不对,昨夜被大棒收拾一顿,两瓣圆|臀肿成面团,现在走路夹着大腿,正是哼哼唧唧的难受,没想到竟被倒打一耙,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身家都搭进去了。
陈树达憋不住乐,眼前的橘子怒发冲冠,气哼哼推开对方,进厨房翻弄锅碗瓢盆,折腾出一锅乱炖,囫囵盛到桌上:“吃饭了!”
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剔牙的时候气就消了,林羽白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吧树达,出门去剪头发。”
两人吃饱喝足,踩着人字拖出门,陈树达带着人开进市区,在小胡同里穿行,石子路在车轮下咯吱,拐过几个岔口,停在一条小巷外头。
这里闹中取静,窄巷只容两人通过,雨季后脚下有青苔冒出,被鞋底碾出翠汁,一道红帘挡在一道小门,后面有黑羽编织的铃铛,陈树达摇晃细绳,撞|出叮咚轻响:“于姐,我们来了。”
娉婷身影从阴影浮现,先出来的是一条藕色手臂,腕上有只翠玉镯子,泛出荧荧微光。
“终于来了,”于姝宁缓步向前,向林羽白伸手,“你好小朋友,我是于姝宁。”
林羽白被小朋友这三字惊呆,慌忙看向陈树达,陈树达点头示意,林羽白犹豫伸手,轻轻握住对方,于姝宁的手掌满是老茧,刻着深深纹路,她松开掌心,微微一笑,领两人往里面走:“马上就好,再稍等一下。”
她让两人坐上沙发,自己坐在老式脚踏缝纫机前,加工铺在上面的布料,她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衬衫,胸口绣着小小一个“林”字,四周覆盖乌龙茶的长叶,叶片将字包裹起来,像守护心尖上的珍宝。
林羽白瞪大眼睛,隐约察觉什么,于姝宁抬头看他,了然勾唇:“小朋友,陈先生没告诉你吧?”
“告……告诉我……什么?”
“这是你的,”陈树达拿来那件衬衫,披在林羽白身上,一颗颗系上扣子,“小橘子,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