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血腥扑入鼻腔,舌尖尝到腥甜,喉口被腥气堵住,林羽白怔忪片刻,瞬间松开牙齿。

他吐出一口血水,捏住腕间伤口,咬的不深流血不多,含住吮吸两口,伤口不再疼痛。

持续无法入睡,精神疲惫到顶点,林羽白仰靠门板,沉沉叹出长气,拖着疲惫的身体,砸回床板上头,把自己蜷成一团。

浑浑噩噩蜷着,分不清白天黑夜,夜半三更大门摇晃,林羽白被从床上拉起,带进更衣室换好衣服,几位警员和他说了什么,把他送到门口,送到楼梯前面。

脚下的楼梯一阶比一阶高,雨水蒸腾出来,凉意萦绕皮肤,林羽白被雨点惊醒,脚腕触到冷雨,凉的他竖起瞳仁,胡乱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什么。

一只手从半空握住他的,淡淡乌龙茶香飘来,林羽白鼻尖摆动,视线转向来人。

陈树达站在楼梯下面,一柄长骨伞挡在半空,遮住一方天地,雨点叮咚砸在伞面,他仰头向上,视线落在林羽白脸上,裤边沾染泥水,牢牢贴住脚踝。

街道上空无一人,脚底重的抬不起来,林羽白睫毛眨动,身体被大衣拢住,肩膀被长臂揽住,低头进入后座。

前后座被挡板隔开,林羽白顶着湿淋淋的头发,打了两个喷嚏,一条毛巾落在头上,陈树达挽起袖子,帮他擦拭头发。

乌龙茶香被雨水浸泡,透出干茶冷香,林羽白轻轻嗅嗅,脑袋向下耷拉,靠上陈树达肩膀。

“橘子,你安全了,”陈树达手指不停,轻声开口,“连玉芬被抓住了。”

林羽白没有说话,他像个失去动能的机器人,颓然耷拉脑袋,视线落在一点,眼瞳扩散开来。

一路回到新家,陈树达在浴缸放水,找好温度后脱下上衣,把林羽白剥|个|精|光,将人放进浴缸,自己抹了满手的泡泡,按摩林羽白头皮。

林羽白仰靠在浴缸上,视线随白炽灯打转,那圆灯像个白色太阳,映的人眼中泛泪,睫毛被胶水糊住,挣扎动弹不得。

冰凉手指向上,握住陈树达小臂,林羽白掌心打滑,喉结轻轻滚动:“树达,我想自己洗澡。”

陈树达手臂一震:“我帮你吧。”

“我手脚没断,”林羽白舌尖颤动,“让我自己洗澡。”

陈树达犹豫两秒,松手洗净手指,出门后关上房门,搬来椅子坐在旁边,耳朵高高竖起,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没有声音,连流水声都听不清晰,陈树达坐立不安,隔几秒沿门缝看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咕咚水声传来,像有谁跳进湖水,吹出咕噜泡泡,陈树达一脚踹开房门,林羽白偏头看他,目光颤抖不安:“树达,怎么了。”

哗啦一声,水里冒出几只黄色鸭子,它们漂在水面,横七竖八躺着,在浴缸里摇摇晃晃。

“我在玩鸭子,”林羽白说,视线盯着水面,“树达,你也要来玩么。”

“好啊,”陈树达挽起裤脚,跪在林羽白身边,“怎么玩?”

“这边三个是我的,这边三个是你的,”林羽白抓来三只,送到陈树达手里,“这些彩球就是足球,我们要指挥鸭子,向对方的球门射|门。”

陈树达捏住一只鸭子,让它在彩球间穿梭,用肚子触碰球体,林羽白操纵自己的队员,认真和陈树达对战,一场幼儿园水平的打戏在浴缸里进行,水面上下翻腾,彩球左右翻飞,碰撞滋滋火光。

“小时候,家里没人陪我,他们玩腻的玩具随手乱扔,阿姨捡的很快,隔几天就要丢进垃圾车里,我要趁人不备拿走,悄悄藏起来,半夜自己和自己玩,”林羽白盯着鸭子,“游戏机,篮

球足球,各种明星杂志,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玩水,喜欢游泳,冬天时看那些人冬泳,我一看看上一天,自己也想跳进去玩……”

“很幼稚,”林羽白哆嗦一下,前言不搭后语,“对吧。”

“不幼稚,”陈树达接话,“我小时候喜欢看蚂蚁搬家,看一天都不会腻的。”

林羽白手指打颤,一只鸭子被他掌下用力,捏成扁扁一块。

“好了,”陈树达把那只手从水里捞出,用毛巾擦拭干净,“走,先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再说。”

林羽白乖乖点头,携潮气走出浴室,躺在一侧的大床上,眼珠像亮晶晶的玻璃球,在屋顶来回打转。

红血丝密密麻麻,将瞳仁包裹起来,林羽白胸口发沉,一条手臂越过肩膀,将他包裹进来:“睡不着么。”

“树达,我不舒服,”林羽白垂下眼睛,嗓音漂浮,“头疼眼睛疼胃疼,好冷好冷,身上没有力气。”

陈树达摸他额头,触手不算太热,但林羽白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橘香味道浅淡,似风中一抹游尘,探手无法攥住。

“你怎么了,”陈树达弯腰低头,看着林羽白的眼睛,“告诉我,你怎么了。”

林羽白伸开双臂,抱住他一条胳膊:“树达,躺在我旁边。”

陈树达擦干身体,在人身边躺下,抓住林羽白掌心,与他五指交叠,深深扣在一起。

“睡吧,”林羽白说,“你眼里都是红血丝……早点睡吧。”

陈树达记不清几天没睡,残留的咖啡在胃里发酵,酸水搅在喉口,拧住疲乏神经,他在梦里半睡半醒,一直睡不安慰,快天亮时骤然惊醒,抬手摸向身边,枕头被褥空落落的,哪里有人的温度。

他砰一下坐起,拍开床头夜灯,林羽白坐在墙角,闻声向他转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陈树达赤脚下床,大步过去,走近看出一副图案,是那种装饰新家时可能买来的壁纸,林羽白身旁有一套笔刷,他手上脸上涂的都是颜料,围裙上抹的五颜六色。

林羽白几乎画出半块壁纸,他眼睛红的滴血,瞳仁一眨不眨:“树达,我头要炸了,家里有个药箱,能帮我拿点药么。”

陈树达绷紧神经,弯腰就要抱他:“拿什么拿,去医院,马上过去。”

“不想去医院,”林羽白抹净手指,推开他的手臂,“有止疼药的,吃两颗就好了。”

“不行,必须去医院检查,”陈树达沉下脸色,“听话,你这样我不放心。”

“我要去花园散步,”林羽白成了不听话的孩子,挥舞手脚抗议,“不然我不过去。”

陈树达拗不过他,把他包成个球,眼睛鼻子嘴用围巾包上,坐电梯来到一楼,这小区绿化覆盖率高,潺潺流水蜿蜒,在碧绿草坪间叮咚,雨后泛出青青草香,林羽白呼吸几口,滞闷疼痛消退一些,他难受的走不动路,握住陈树达小臂,靠他的力量撑住身体,绕小区一圈一圈行走。

走了几圈,闷痛消退不少,林羽白坐上长椅,靠在陈树达腿上:“树达,我想玩石头剪子布。”

陈树达明白,小橘子是真难受了,他在用各种办法转移注意,不愿关注身上的疼痛。

也许这是习惯,也许这是他总结出来的,唯一能缓解痛苦的办法。

陈树达探出手臂,和他玩石头剪子布,两人分不清胜负,只是你来我往出招,一套动作玩的行云流水,林羽白玩着玩着,力气逐渐消失,眼前满是迷雾,他侧过脸颊,靠近清甜的乌龙茶香,渐渐坠入梦乡。

陈树达不敢动弹,腿渐渐被压麻了,他小心翼翼

敲打,给阮明峰发去短信,让人给他送毛毯,阮明峰从公司一路开到小区,看到眼前情况,眼睛瞪成铜铃:“陈总,怎么在这睡了,去楼上或者去医院吧?”

“等等再去,他好不容易才睡着,”陈树达接过毛毯,把橘子包裹成毛线橘,抬眼看向阮明峰,“任务布置下去了么,各个部门有什么反馈。”

阮明峰压低声音,和陈树达汇报工作,陈树达耳朵听着,手上规律拍打,林羽白咕哝一声,眉毛皱起两分,埋进陈树达怀里。

“可以了,”陈树达摆手,“回吧,有事再联系你。”

阮明峰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听明白,这是要他回公司,还是要他回家?

可看陈总的样子,根本不想理他,阮明峰眼观鼻鼻观心,脚底抹油溜走,回家洗澡补眠去了。

林羽白睡了不知多久,再醒来时身|下颠簸,他吓得猛然痉挛,被陈树达握住手臂。

“是我,”陈树达柔声哄劝,“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再睡一会。”

林羽白枕着陈树达的大腿,挣扎要坐起来:“腿麻了吧,我自己坐着。”

“没事,”陈树达手腕用力,把林羽白按回腿上,“乖乖躺好,我真的没事。”

林羽白抬眼看他,搂住陈树达腰背,把人捆在怀里。

到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林羽白被推进病房,主治医师叫陈树达出来,拧眉指着图像:“病人信息素紊乱,引发身体各项机能混乱,需要住院输液几天。你是他的什么人,有没有标记过他?有没有其他人标记过他?他应该受过什么刺激,腺体受过创伤,才引发现在的情况。”

陈树达眼皮一跳,眉峰拧紧,眸中透出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