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啊,那太感谢你了,”卢甘齐喜笑颜开,捋平紧皱的眉毛,“回头约上叶晋,咱们一起吃饭,合同我带过来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签了吧。”

卢甘齐拿出合同,席地而坐,和林羽白核对细节,林羽白仔细听着,眼睛快贴上合同,把数字核对几遍,签上自己的名字:“没什么问题,就这么签吧。”

卢甘齐签上自己的名字,给林羽白转押金:“小白,你和前几年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比之前胆子大了,”卢甘齐说,“以前你可不敢直接签名。”

“你的意思是,我长大了,比以前更鲁莽了,”手机叮咚作响,林羽白查看余额,“收到了,数额没有问题。”

“行,那下楼吧,天黑了早点回家,”卢甘齐走在前面,帮林羽白按开电梯,“我送你回去。”

林羽白推拒不了,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指出回家的路线,让卢甘齐把他送到小区门外,跑上楼梯时脚下打滑,啪一声摔倒在地,腰背狠狠抻开,半天没爬起来。

他坐在地上,捂着侧腰嘶嘶抽气,用凉意逼回疼痛,一瘸一拐爬起,进了门栽进床褥,不愿动了。

这栋阁楼三天两头出现问题,不是有乐队驻场,就是变身花样冰场,花样百出防不胜防,继续住绝非久长之计,正好手头多了笔钱,可以物色新房子了。

一念及此,林羽白打开找房APP,趴在床上看了几十套,找出感兴趣的几套,标记出来放好,准备过几天让人带看,找了一会腹中咕咕,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海苔卷和肉松,摸到余下的半瓶寿司醋,看看时间还够,他取出电饭煲蒸饭,给陈树达发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半个小时之后,陈树达回信,说一点到家,林羽白点了夜间外卖,给配送员多添了小费,到货后拿出白胖雪梨削皮掏空,在里面放上川贝冰糖,隔火加热等梨香蒸腾。

蟹棒切成长条,挖出胡萝卜里最嫩的部分,将黄瓜洗净刮皮,切出嫩绿细丝,卷进用寿司醋泡好的米饭中,点缀奶油玉米,切成扁团盛在盘中,旁边放上热腾腾的川贝梨汤,用白瓷器皿盖住,掀盖轻轻吹吹,蒸出淡淡甜香。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陈树达站在墙边,弯腰看看把手:“没锁门吗?”

“知道你会回来,就没有锁门,”林羽白盛来梨汤,放在陈树达面前,“呐,树达喝汤。”

陈树达端起瓷盘,挖出梨汤进口,冰糖在舌尖晕开,揉出淡淡甜香,他陷进椅子,拉来林羽白坐在腿上,埋进橘子精怀里:“头疼。”

林羽白小心抬手,插|进陈树达头发,在头皮上轻轻按揉,陈树达埋他怀里,闭眼轻缓呼吸,一整天的疲惫被橘香染开,从体内飘散出去:“橘子,今天讲课怎么样?”

“紧张,”林羽白说,探出手臂比划,“好多好多摄像头,在前面排成一排,一个比一个大,看着它们像被吸进去了,想说的话忘了一半,剩下的都是编的。”

“熟能生巧,这是个锻炼的过程,时间长就学会了,”陈树达说,“一口吃个胖子是不可能的。”

“树达,你眼睛好红,吃个胡萝卜吧,”林羽白在桌上摸索,抓来新鲜的胡萝卜,放在陈树达唇边,“多补充维生素,对眼睛有好处。”

陈树达被迫当了兔子,咽下两块新鲜萝卜,填饱肚子后他打个哈欠,拖着疲惫身体上|床:“早点睡吧。”

林羽白上前帮他脱下外套鞋子,倒热水放在床边,帮他盖好被子,要起身时手臂发沉,被一股力量拽住小臂,向下扑进床褥,陷进柔软的乌龙床褥,抽|吸几口淡香。

“太晚了

,”陈树达挑起奶油,在林羽白颈上抹点,上前舔舐一口,“这么吃寿司才香。”

林羽白怔怔坐着,没反应过来状况,脖颈被温热口唇拂过,顿时烫如火灼,腰上的围裙似被勒紧,越勒越重越勒越沉,呼吸变得格外艰难,头顶成了烧热的水壶,热气顶盖呜呜作响,陈树达嘿嘿直乐,把人揽进怀里:“不逗你了,睡吧。”

林羽白眨眨眼睛,抬脚踹陈树达小腿,翻身到他身上,气鼓鼓吐息:“臭乌龙太坏了,胡萝卜还给我!”

“哪里的胡萝卜,”陈树达蜷成一团,得寸进尺抬头,“大的还是小的?”

林羽白扑上前去,把陈树达掀出被子,两个人揉在一起,像幼儿园抢玩具的小孩,咯咯乐个不停。

床单被踹到地上,枕头丢了一个,两人挤上仅剩的枕头,挤挤蹭蹭抱着,囫囵沉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树达掀开眼皮,林羽白正反系围裙,往碗里盛绿豆汤,嘴里嘟囔什么,陈树达仔细听着,还没等听清什么,林羽白哒哒跑来,把绿豆汤摆他口边:“树达,我刚订外卖,让配送员送了白板和马克笔,我再尝试几次,你来当我的观众吧。”

陈树达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连忙正襟危坐,在床上鼓掌喝彩,林羽白摘掉围裙,戴上平光眼镜,把头发用发胶捋上头顶,长长呼吸几口,按定好的课程开始讲述。

面对熟悉的人,林羽白忍不住笑场,说着说着揉揉脑袋,摸出一手发胶,蹭干了再接着讲,陈树达认真听讲,在中场休息时扮演胡搅蛮缠的坏学生,向林老师提出刁钻问题,气的林老师嗷嗷跳脚。

早上讲了几遍,越讲状态越好,到后来林羽白不用看稿,说话不再卡壳,底气十足讲演,对陈树达提出的各种问题,也能作答个七七八八,让外行人挑不出错处。

林羽白站在窄小的屏幕前,面对一张床和一个人,可他真切感觉到了成长,心底的幼苗发展变大,越长越高,变成苍天大树,它的枝叶遮天蔽日,把软弱的自己融进土里,化为养分,催生真正的坚强。

足足讲到八点,两人咽下早餐,各自去公司工作,下午调休时董立带人过来,以咖啡厅的环境为背景,拍了第一节 课,林羽白还是有点紧张,但状态比第一次好了太多,董立他们眉开眼笑,带着素材回去剪辑,临走前非要请林羽白吃饭,在咖啡厅包了一桌。

董立他们什么都没有问,更没质疑林羽白为什么在这工作,几个人办了场下午茶团建,好吃好喝一顿,多给了很多小费,才背着大包小包离开。

林羽白没和他们一起去世通中心,留下来继续工作,下午五点接到电话,对面自称是鸿创装饰的小梁,来双子大厦量房,请林羽白过来开门。

林羽白和赵东说明情况,急匆匆打车赶去,陪小梁一起往楼上走,小梁戴着硕大的黑框眼镜,背着鼓囊囊的书包,怀里抱着卷尺色卡,和林羽白搭话:“先生,墙壁想涂成什么颜色?”

林羽白迷糊摇头:“卢甘齐和你们商量过么?”

“卢先生说不想大动,用白墙就可以,但以我们装修这么多办公室的经验,浅灰色效果更好,”小梁给林羽白看色卡,“先生您看这个,色卡上颜色偏深,但等涂料干了,颜色会淡很多,我们公司用的就是这个色号,看着沉稳大气,客户来了都说好看。”

林羽白摇头,不想越俎代庖:“我只是过来帮忙,没办法替他们决定。”

小梁推推眼镜:“先生,我都没见过您这么好说话的房东,我听同事讲过好多案例,大部分房东都不管这些,您还亲力亲为过来,对租户真的太好了。”

林羽白笑笑,开门请小梁进去,小梁把公文包丢到墙角,

来来回回量房,蹲在地上抠边角,膝盖蹭的满是土灰,他打开空调,想获得片刻清凉,林羽白来不及拦住,土灰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两人慌忙合上开关,小梁从旁边拖把椅子过来,打开手机手电筒,站上去观察空调排风口,把叶片拍的咔咔作响。

“先生,这空调没坏,但灰积了这么多,你问物业了吗,是不是不能用啊,”小梁跳下椅子,咳嗽不停,“我去看看电表,你帮我拿手机行吗?”

林羽白举着手机手电筒,看小梁沿走廊绕了两圈,推开紧闭的铁门,观察深藏在里面的电表,来回敲打一会,小梁伸手过来:“先生,我公文包里有镊子,帮我拿过来行吗?”

林羽白连连点头,帮他取来公文包,电表箱空间狭小,两人在里面汗流浃背,借着微弱的灯光找镊子,找了半天总算找到,小梁撬开电表外壳,看了一会抬手探进公文包,在里面翻来翻去,暑气蒸腾心情烦躁,抽出|镊子的时候,把名片夹顺手带出,名片散落一地,有几张沿门缝飞出,沿着墙壁飞进走廊,悠悠飘在地上。

“先生,钳子有吗,你帮我找找钳子行吗?先生……林先生?”

林羽白盯着走廊上的名片,整个人愣愣站着,身体像被石膏缚住,块块皲裂成灰。

名片上用小楷写着“薄松”两字,前头是叶晋公司的前缀,底下是一串电话,它像催命的符咒,冲上来割皮剜肉,疼的他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