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白偏头看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到他这幅讨打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水珠坠上睫毛,沉甸甸落在睑上。
坐进车里,陈树达踩上油门,辉腾拐进大路,一路平稳行驶,驾驶室寂静无声,只有啪嗒啪嗒的泪水,像早春的大雨,淋漓落在腿上。
陈树达不打扰他,递过洁白的手巾,任林羽白像个压抑太久的孩子,肆意释放情绪。
他没有带林羽白回到宿舍,寂静无人的夜色里,他驶向高速拐下小路,带林羽白开到湖边,摇下半扇车窗。
依稀花香携风拂来,轻柔扑在脸上。
林羽白不言不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颊边流到颈上,沿锁骨向下流淌。
他眼珠通红,机械擦拭脸颊,薄薄面皮红肿,盐粒停在脸上,眼睛肿的看不清人,睫毛被胶水糊住,掀开一条细缝。
涓涓河水静静向前,撞在形态各异的石头上,蜿蜒奔流翻腾。
林羽白开门下车,寻到一块方石,爬上去乖乖坐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刚刚那场谈判,耗尽所有力气,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那么咄咄逼人,像个寸步不让的土匪,绞尽脑汁攻下山头。
原本该站在一起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成为对立的两方,薄松说出他没错的一瞬间,林羽白失去言语的力气,不想一较高下,只想快刀斩乱麻,切断这段孽缘。
身上暖意袭来,外衣覆上小臂,头上被扣住一顶帽子,堪堪遮住耳朵。
那帽子毛绒绒的,戴上像个软绵绵的兔球,在头顶微微摇晃。
陈树达坐在身边,从身边挑块石头,在手心晃来晃去,从这头荡到那头,把一块石头放在地上,用另一块瞄准发射,像个自得其乐的小孩,独自在世间游荡。
林羽白捏紧耳垂,莫名觉得熟悉。
旁边这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渐渐缩成一团,一个旧衣褴褛的孩子蹲在街头,掌心捏着脏兮兮的玻璃球,仰着瘦黑的小脸,邀功似的递给他看。
……怎么可能。
林羽白恍惚回忆起来,陈树达出现的时间,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他闯入自己的世界,像个虎视眈眈的猎人,一步步将自己圈住。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被薄松丢出门外,陈树达带他坐上辉腾,陪他插花散心,再加深联系的时候,他差点被薄松标记,惊恐酸软手脚,被陈树达圈回办公室,用被褥层层盖住。
与薄松分手,是他自己的决定,可背后总有陈树达的身影,这个人推波助澜,步步逼近,有意无意帮他,直到他与薄松决裂。
“树达。”
凉风袭来,林羽白握紧膝上布料。
“小橘子,怎么了?”
陈树达放下石块,拍拍手上灰土,倾身过来看他。
“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你也会那么对我么,”林羽白看着陈树达的眼睛,瑟缩含住泪珠,“如果有一天,我像薄松一样,做了你无法接受的事,你也会设一场戏,对我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