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最后一场赌约(二)

男人追了上来,一把按住桃叶肩膀,还是在笑。

“我没听错吧?你可是桃叶,红树城里鼎鼎大名的桃叶啊!”

男人转头便瞧见了河对岸的茶铺,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桃叶,不会吧?你在想那个傻小子?”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桃叶猛地转头,满脸不在乎,“我会想他?得了吧?不就是想上床吗?走啊!”

男人哈哈一笑,拉起桃叶就走,一边走着,还一边说道:“我也觉得是,桃叶要是会把那傻小子当回事儿,那也太跌份儿了。”

可在一处屋子里,姑娘躺在床上,做着十四岁后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时,总是觉得,少了一份欢愉。

可身上男人可不管这个,他只是发泄而已。

也是此时,姑娘忽然想起来,好像从来都是别人贪图自己的身子,根本无人在意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更无人在意自己是否……开心。

除了……除了那个胆小懦弱的傻小子。

桃叶记得清楚,很小的时候,娘亲还在,红树城里的孩子围着欺负自己,一口一个小杂种。各种被人瞧不起,就只是因为娘亲曾在朦胧台,而自己的爹,根本不知道是谁,连娘亲也不知道。

有一次被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围在河边,对岸就是茶铺。她被困在围栏处,朝着对岸一个孩子投去求助眼神,但那个孩子却低下了头。

也说不上讨厌,毕竟是个孩子,可他……终归是懦弱的,三岁看八十嘛!

后来那个孩子会攒着自己的零花钱,帮自己买些小玩意儿、好吃的。虽然觉得他很好,但最初的那件事总是躲不过去。

后来娘亲没了,其实留下的钱足够自己活一辈子了。又没有什么修炼天赋,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大修士,只是比凡人身子骨硬朗些,寿元多个几十年而已。

桃叶忽然眉头一皱,因为身上的人,过分起来了。

可她还是一瞬间就走神了。

回想起来,若第一个人是他,或许……

想到这里,桃叶猛地甩了甩脑袋。想这么多作甚?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他就是个软蛋,我们凑一块儿,就是俩废物草包。

几滴汗水掉落,汉子气喘吁吁道:“歇会儿,不然你来?”

桃叶一把推开汉子,冷声道:“你也是个废物,人不行,还好意思找我划拳?滚!”

男人讪笑一声,迅速起身穿好衣裳,麻溜离去。

出门之前,他说了句:“可不是我不行,是你桃叶吃不饱。”

姑娘面无表情,只是穿着衣裳。

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喝酒。

结果转头一看,屋子里全是空坛子,还得去买酒。

于是她下意识喊道:“去给我买……”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他不在了。

桃叶想不通,那个软蛋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是个有胆量离开的人。

想到此处,难免有些担心,他哪儿去了,会不会?

想到此处,桃叶赶忙走了出去,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茶铺门前。

姑娘气喘吁吁,双手抻着膝盖,抬头看向茶铺里面。

有个老人,正在抹桌子。

桃叶喘了很久,也好几次张开了嘴,想问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里面的老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忙活自己的,权当没看见。

又过去了许久,桃叶终于挺直了腰,轻声问道:“他人呢?”

老人抬起头,反问道:“你说谁?”

桃叶皱起眉头,冷声道:“老东西,明知故问是不是?还有谁?”

对于老东西这个称呼,老人并未计较,只是说道:“你说他,他是谁?没个名姓?是个人还是个牲口?”

桃叶气极,沉声道:“刘存念呢?”

老人终于直视桃叶,讥笑了一声,问道:“哦?你还会在意他?多年来跟个狗一样不要自己的尊严,就为劝你的刘存念?”

像个狗一样不要自己的尊严,这话……好难听。

桃叶低声道:“没人求他那样,他自愿的。”

老人讥笑道:“也没人逼你这样。”

桃叶声音发沉,“你说不说?”

老人随手一挥,桃叶立时倒飞出去,重重摔进了清澈河中。

“你有本事就自己找啊?问我作甚?”.

桃叶气极,刚要破口大骂,可冷不丁一低头,却瞧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是……我?

早晨才照过镜子,怎么此时……如此陌生?

于是乎,桃叶有些失神。

她缓缓爬上岸,又看了一眼茶铺,咬着牙,冷声道:“找就找!他肯定就躲在我附近,我就不相信他能舍得我!”

没走几步,有人便喊道:“呦,桃叶,这是什么新花样?划两拳?”

姑娘面无表情,“滚,这会儿没心情。”

然后她就一条街道,一条巷子去找。

红树城不大,但也不是步行一两天能走完的。

从早晨找到半夜,没找到。

姑娘大喊一声:“刘存念,你厉害!老娘没了你还活不了吗?我这就去找人划拳,找八个!”

这句话在往常说出来,定会有个家伙出来碎碎念。可现在,只有自己的微弱回音。

她一气之下,真就找了好几人,划拳喝酒,总是输,然后喝得烂醉,任人摆布。

又一日天光大亮,屋中只剩下她一人,不着寸缕。

她使劲儿扇了自个儿一巴掌,骂道:“贱骨头!为什么一清醒想到的就是他?”

可无论是泡冷水澡还是让自己身上痛,那道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照着镜子,越看越烦,于是她一把打翻镜子,呢喃道:“我……”

话没说完,但还是想找一个人。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笑问道:“桃叶,醒了?再睡一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桃叶缓缓摇了摇头,说出来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一句话。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划拳了。”

男子瞪大眼珠子,“不会吧?你可是桃叶啊!”

姑娘穿了一身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裳,点头道:“是啊,我是桃叶,不是桃花。”

随后,她走出门户,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

而此时,千万里外,有个中年人看着光幕,摇头一笑:“即便有了这份心,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又能忍多久呢?”

一天、两天,红树城不大,三日光景,桃叶已经寻遍了红树城。

那个傻子,是真的不在了。

第四天的清晨,桃叶返回了自己的小屋。

推开门后,一地酒坛子,全是空的。

她头一次觉得鱼腥味是这么难闻,她将柜子里放的鱼鳔取了出来,点着了一堆火,尽数焚烧。

这天她走入茶铺,一声不吭,拿起抹布就帮忙干活儿。老人也不阻拦,但也不说话。

天黑之后,回到屋中,她以为自己就能这样等那个傻子回来。

可躺下之后,她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痒痒。

控制不住地脱下衣裳,上下其手。

有人从窗户将头探了进来,哈哈大笑。

“我就说,你可是桃叶啊!需要帮忙吗?”

姑娘很不想说出那个字,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眼中流出两行泪水,恨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随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好……”

孟休哈哈大笑,挥手打散光幕。

他将一道魂魄取出,微笑道:“刘老家主,你回不去喽。”

老人淡淡然道:“也难说。”

孟休一愣,“你想什么呢?桃叶的三魂七魄都是我精挑细选而来,好不容易才拢道一块儿,那可是没了男人活不了的人。”

老人淡然道:“孟休,那小子还是刘见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如果只是靠意志的事情,做不到,是不够想。”

孟休摇头道:“话不投机啊!”

反观红树城的小屋,桃叶满脸泪水,但身上那人可不管这个。

桃叶忽然苦笑一声,因为想到了从前。

从前是他劝我,我不愿意听他的。

现在,我想有一点改变了,却无人劝我了。

一日复一日,日日如此。白天在茶铺帮忙,夜里做着心里不想,身体却想的事儿。

又是一年春,明日就是清明了。

桃叶瞧见茶铺的老人在裁剪黄纸,又拿钱币在上面拓个印子。

她终于说了一句话:“老伯,你这是?”

老人笑道:“不知从哪儿兴起的,人死之后要花纸钱,刚开始黄纸就行,后来得拿真钱去印,要是不印,九成了假钱了。”

桃叶生平第一次,像是给人照着心头戳了一刀子。

“老……老伯,是给谁的?”

老人抬起头,静静看着桃叶,轻声道:“给刘存念的。”

女子当场瘫倒在地,却听见老者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桃叶,你改不了的。倒也不怪你,你也是受害一方。”

话锋一转,老者又说道:“刘存念之所以会对你极其上心,其实也是别人的算计,你们两个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但后来那小子有了不做棋子的机会,可他还是选择跟从前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桃叶泪如雨下,无声哭泣。

她只是摇了摇头。

老人便又说道:“儿时在河边,懦弱未抬头。他觉得,要是当年他冲过去保护你,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这天夜里,姑娘再次躺在床上,门窗是锁死的,人也失魂落魄。

还是一样,身上发烫,身子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眼瞅着衣裳就要扯下,她忽然有想咬断自己舌头的想法,并且,嘴边已经有了鲜血。

可她最终松开了牙齿,居然硬生生将两只手放去了床边。

“死不是改,死,是逃。”

「再吹个牛,因为一直下不了决心,权当是逼自己一把了。

十一月二十九号要是下雪,我就决定一件事,诸位道友就是见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