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开天,最终演变成了已经残破不堪的天庭重新封禅十位神灵,以及数十位天将。
四洲之地,各有异动。
北方俱芦洲,温酒城里,一个年轻人取出佩刀,一言不发,就要去往九洲。
杜小亭连忙追了出来,无奈道:“我的大少爷,你就别去添乱了,那是我们能插手的事儿吗?”
方虢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我娘说了,大姑姑的家人得护着,不护着的话,她会敲烂我的脑壳。”
杜小亭苦笑道:“可道宫不是咱们可以抗衡的,你这是给方家找事儿啊!”
方虢想了想,伸手揪下方家继承人的令牌,淡然道:“那我,脱离方家。”
顿了顿,方虢又说道:“不止是因为大姑姑,我的好朋友在九洲,我要去帮她们。”
眼看方虢已经甩出法宝,恐怕一刻之后就能到战场,杜小亭连忙取出镜花台传信,说道:“老祖宗,拦不住少爷啊!”
但对方只是淡淡然一句:“拦不住?那就去吧。”
东胜神洲,有一座大城开过个铺子,名字就叫棠溪酒坊。
天幕之上那吓人动静,他们自然察觉到了。
当然了,一个消失一百多年的家伙的气息,也察觉得到。
有人骂道:“我说怎么找了这么些年,就是没有音讯了,原来是去了中土神洲。”
还有人笑着说道:“是他的脾气,一出现就与道宫撕破脸。”
前面说话那人笑问道:“那去帮忙吗?”
后面那人微笑道:“当然了,阿达是他救的,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阿达定然也在中土了。”
“为阿达?”
“不,为朋友。”
南边的赡部洲,一片紫竹林里,有个不再是僧人却还不蓄发的中年人。
中年人盘坐一座石拱桥上,看着自家徒弟作势要走,无奈摇头,问道:“两千万里,你要多久能到?”..
金月冉嘟囔道:“师父不去,还不许我去吗?”
布衣叹道:“你是九洲生人,该去,我却不该,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着,布衣丢出一把金刚杵,说道:“去吧,护好自己。”
金月冉咧嘴一笑,冷不丁问了句:“我要是死了,师父会出手吗?”
布衣板着脸,冷声道:“不会!”
金月冉作势要哭,“师父无情无义!”
直到姑娘走了,布衣才叹息了一声。
“我要是说去,以你的脾气,自然会以命相抵的。”
他抬头看了看北方,可这场大战,无论如何他也瞧不出来半点儿胜算啊!即便九洲已经有十几位大罗金仙了。
教祖借助残破天庭,如今九洲已开,几乎已经可以去掉那个伪字了。
若是在甲子年,由教祖主动开天,那连几乎二字都完全可以去掉了。
又往西看了一眼,灵山,真就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吗?
老如来,还不承认你选错了人吗!
南赡部洲一大家族,姓赵,是曾经由自中土神洲走出来的一位女子创立。
此时天地变色星辰移位,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出闭关之处,呢喃道:“老祖宗,叛出宗家的分支,还要帮忙吗?帮就是与道宫为敌啊!”
至于西边的牛贺洲,一洲妖族,堪比浮屠洲。
而灵山,此时新任如来正在讲经,诸天罗汉位列四方,诸位菩萨就在身后。
即便天地变色,他们也没有暂停讲经的迹象。
但忽然之间,一道巨大冲击使得整座人间颤抖,不得已,讲经只能暂停。
有人问道:“我主如来,不向东去吗?”
如来摇头:“不去。”
此时的天幕之上,数千堪比登楼的木甲、九洲登楼、合道,如潮水一般,与那些所谓天兵缠斗于云海。
其中有七位剑修,算起来,其实是八荒修士。
而率领景炀三千甲冲锋的,是一心求死的前任龙师,许经由。
同时有两道剑光自酆都罗山而起,各自一剑破开自身天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九洲第一。
因为左春树与秋暮云,先靠自身合道,然后才借助这场机缘开天门!
至于其余各洲天骄,只能在开天门一下的战场上厮杀。
但最终胜负,说白了,还是在刘景浊与那位教祖。
此时此刻,刘景浊一手提着独木舟,没有法天相地,鲜血顺着手臂流在独木舟上。
那位教祖也好不到哪儿去,胸前一道剑伤触目惊心,但并未流血,而是散发着阵阵金光。
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他人,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火焰,好似风中残烛。
但其实,下方战场上,九洲不在弱势。
单单龙丘晾与姬闻鲸就已经足够对方喝一壶了,何况还有高端阳与桂祘那个疯子。
那位教祖伸手抹过胸口,刘景浊猛的转头往神鹿洲方向看去。
“我说为何渠帅尚未现身,原来还在为你积攒气运啊!”
以明教信众积攒起来的气运疗伤,一万利的生意。
教祖面色凝重,语气极其惋惜:“孩子,别硬撑了,我不想与你为敌,说真的,你若是道皇,我甚至会倾向于你,说不定会打消推翻重开的想法,可惜了。”
与对孟休不同,其实刘景浊也好教祖也罢,都觉得对方是可以坐下煮酒的人,但选择的路不同,所以只能打生打死。
那位教祖,极其欣赏刘景浊。
此时的惋惜,自然也是真情流露。
教祖无奈叹息一声,双手握紧佩剑,呢喃道:“当年你与高端阳被伏击,其实是我一手策划。我就是想给你看到那个真相,但也因此,你险些丢了性命。若非龙丘棠溪以命去换,你早就死了。”
话锋一转,“但现在你想起来了那个真相,为何还不愿与我一起打碎这个肮脏的人世间?”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换做左手持剑,呢喃道:“教祖,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那位教祖摇了摇头,“那就,没法子了。”
刘景浊猛的一口血水喷涌而出,气息一跌再跌,几乎已经瞧不见那座凌霄殿了。
也正是此时,教祖一剑斩来。
半跪于云海之中的刘景浊仓皇举剑,只一击而已,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将云海砸出了个巨大洞窟,跌落在了斗寒洲冰原之上。
一身炽热气息,使得十万里冰原顷刻之间便融化,冰原也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左春树一皱眉,冒着淡蓝色火焰的骷髅法相顺势冲了过来,结果教祖只是一抬手便将其击飞了出去。
瞬间重伤。
这就是凌霄与大罗金仙的差距。
姚放牛见状,刚要动身,却听见刘景浊沙哑传音:“别来,千万别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海面上,刘景浊左臂已经拿不住剑了,他只能再次换做缺了一指的右臂,拄着起身。
此时九洲修士心湖之中,都传来了刘景浊言语:“抱……抱歉,我害了你们。”
话音刚落,姬闻鲸强行拔高自身气息,大袖一挥,手中多了一把剑。
这是轩辕城传下来的剑,他也是第一次拿出来。
“少说屁话!”
一剑袭来,云海中似是有黄龙咆哮。
就连教祖也不得不回头起手阻拦。
他诧异道:“你明明比他更适合做人皇,这把剑认你为主了!”
姬闻鲸又起一剑,九龙当空。
但教祖专心应付他,即便是九龙当空,又能如何?
一剑回敬,姬闻鲸当场涌出一口血水,被逼去了十万里外。
他轻咳一声,冷声道:“人皇印选了他,不是我让的,是姬荞偷走了人皇印。”
教祖会心一笑,“你这舅舅当的,教外甥的手段,真不错。”
转过头,再次看向刘景浊,他叹道:“可惜了,不过你放心,将来那个没有神灵没有仙人的天下,我会把你的魂魄拼凑回来,到时再与你饮酒。”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心湖之中,一声声擂鼓,几乎都要忘了身上剧痛。
也不知怎的,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呢喃道:“换做是我,会拿酒去你坟头。”
左春树硬撑着起身,咬着牙,沉声道:“你少来那招!”
刘景浊咧嘴一笑,呢喃道:“现在,还有什么要紧的?”
他用尽全身气力,一剑划出。
平平无奇的一剑,甚至没有剑光流转,可教祖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道持剑身影。
教祖持剑挡下一击,一瞬间就后退了数万里,终于是有鲜血自口鼻流出。
反观刘景浊,却已经只能硬撑着站立。
教祖抹了一把嘴角鲜血,提剑起身。
“超脱你修为的一剑,险些就拦不住了,可惜你这身躯,撑不住。”
说罢,黄袍身影已然消失,根本无迹可寻。
而刘景浊,左臂垂落,右臂艰难持剑格挡。
下一刻,两把剑十字相撞。
双方剑气掀起千丈巨浪,延绵数万里。
教祖面带诧异,皱眉道:“尚无剑灵的剑,居然会自动护主?”
而刘景浊,已经愣住了。
因为方才,他分明听到一道陌生声音,那声音说道:“主人,对不起啊,我只能帮你挡下这一击了。”
陪伴历代守门人,名为独木舟的八棱铁剑,自剑身正中,一分为二,断成了两截儿。
剑,断了。
刘景浊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就连有人高喊着安子舟子,他都没能听到。
此时此刻,天地寂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音,以及……心跳声。
独木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