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赵长生无疑是最委屈的那个。
几乎只要在山上的年轻人,每人都赏了他几拳头,以至于后半夜时他才有时间端出来一盆清水,洗了一把脸。
这找谁说理去?百口莫辩啊!跟潭涂解释?那也得人家听才行。
这回赵长生总算是体验了一把黄泥糊裤裆,也能理解这么些年那些明明可以解释的黑锅,刘景浊为什么不愿解释了。
因为没用啊!都愿意相信看见的听见的,谁管你是不是蛆?
想来想去,他还是去了迟暮峰,但刘景浊不在。
刚想去别处找找呢,耳畔已经有声音传来:“委屈几天,权当潭涂去神鹿洲逛一逛,曹风回来时会一块儿带着的。”
赵长生揉了揉眉心,问道:“是不是太坑人了?非得是我?”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我怎么知道人家找谁?”
赵长生竟是无言以对,合着找我,算我倒霉呗?
不过仔细想一想,假如梧丘有意如此,也只有不多的几个人选。罗杵、周放、我,山主。
前俩,人家各自有被窝儿钻,梧丘哪儿有机会?至于山主……谁信?他敢!
路上碰见也是刚刚从青椋山返回的傲寒,一个身穿黄衣,一个穿着梅红长裙,但岑良珠个头儿要高。
唉,真坑人啊!
年轻人黑着脸,摇头道:“不对,不是这样的!”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是为了把喜欢的姑娘骗到床上的!”
白衣小丫头眨眨眼,问道:“可是阁主不是大人吗?”
“你真是找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合道是怎么来的,一个个都是纸糊的泥捏的,找我不痛快?”
可刘景浊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灰溜溜往回走。
话音刚落,姑娘已然眼泛泪。
傲寒点了点头,“哦。”
羊青辞眉头缓缓皱起,这是给脸不要脸吗?
结果半道上碰见刑寒藻,人家二话不说跳起来就是一脚,赵长生也没躲,就挨了一脚。
等到岑良珠走到身后抱起拳头,刘景浊才笑盈盈一句:“明儿见姑娘,不必客气。听说近些年不喜欢说明儿见了?为什么?我觉得挺好啊!”
岑良珠猛地朝着刘景浊双膝跪下,“刘先生,救救梧丘,求你了。”
穿好鞋子之后,羊青辞走去柜上,取了一只白瓷瓶子丢给卢曲岩,淡然道:“这是一味囚火丹,用酥梨炼制,眼明耳聪的人吃了就有大用处。”
刘景浊笑道:“不着急,再等等。”
她哽咽着开口:“那时候大家都会说明儿见,可能见到的人,总是一天比一天少。”
一群明儿见姑娘,就剩下一个还算正常的岑良珠,与个行尸走肉似的梧丘。
卢曲岩叹道:“求活丹,主药是速离??”
明显是不给老道面子,大卢曲岩却自顾自扯来一张椅子,微笑道:“羊兄境界高,怎么说都成,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
刘景浊神色古怪,现在的人,怎么给人胡起外号啊?
顿了顿,他说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风平浪静也好,明儿见也罢,都是一种祈愿。常在嘴边或许没什么真正用处,但闲下来一想,总是个盼头儿。”
傲寒点点头,指着近山巅处,笑着说道:“我哥哥应该在练拳,需要我带路吗?”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岑良珠便登上了迟暮峰。
当年在子落山,这位被说成嫌弃旱厕冻腚的小姑娘,很喜欢咧出个灿烂笑容,临别之际说声明儿见。要是明儿还见不到,总有一个明儿是见得到的。
岑良珠脸色微红,走到刘景浊身边,轻声道:“我也不晓得小时候怎么想的,现在,好像不太说得出来了。”
可刑寒藻早已御剑往泥鳅湖去了,赵长生恨得牙痒痒。
羊青辞一只脚跳着出门,捡回来鞋子,一摇一晃地,同时说道:“呦,卢兄,不扎你那扫帚了?”
羊青辞笑道:“白小豆扫帚林出扫帚星不??”
岑良珠摇头道:“不用不用,我来过的,认路。”
岑良珠点点头,“我去见见刘先生。”
不过刘景浊没在练拳,而是披着头发坐在溪边,好像就是在等人。
但看傲寒去去向,是往青椋山去,还是往近山巅。
今个儿灶山跟羊青辞都在,师父教徒弟怎么逗姑娘开心,徒弟却觉得师父不靠谱儿,都不搭理。
可是打完之后,刑寒藻也传音一句:“委屈了啊!”
说完就迈步出门,气得羊青辞脱下鞋子甩了出去,“你小子有本事别回来!几十岁的人,有几个能跟刘景浊一眼开宗立派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结果,没走几步,又碰见了个穿着梅红长裙的傲寒。
傲寒咧出个笑脸,问道:“你也来做客?”
也就是迟暮峰挡着,瞧不见渡口坊市,要不然刘景浊一定会转头看向坊市。
整了整衣裳,老道迈步走入丹药铺子,进门就拱手:“羊兄,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简单几句之后,两人擦肩而过,一个返回宅子,一个去往海棠树下。
站起来后,岑良珠才擦了擦眼泪,说道:“她问我有无把铜镜给你,我问她是做什么用的,她说是祭祀。”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呢喃一句:“祭祀什么?拿什么祭祀?”
卢曲岩哈哈一笑,摇头道:“公羊兄,莫不是上次被青椋山众人围攻,吓到了??天下
“什么日子?好热闹啊!”
好像活着也挺不错的。
小丫头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倒是她怀里的白狐,眼中闪过一抹奇异。
小丫头猛地起身,一手抱着白狐,另外一只手瞎摇晃半天,随后一句:“嘛咪嘛咪吽,小葱拌豆腐!”
赵长生猛地转头,“你他娘……”
姬荞坐在后山,一边儿坐着抱着狐狸的小姑娘,一边蹲着白小喵。
灶山迎面撞上老道卢曲岩,道士哎呦一声,“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
羊青辞呵呵一笑,“慢说是你,刘景浊又怎样?我没给房钱吗?”
白小喵一愣,“不是韭菜炒大葱吗?”
祭祀?
灶山沉默片刻,摇头道:“师父,我从未想过要你如何,师父养活我、教我,从来就不欠我什么,是我没本事。”
羊青辞气笑道:“那你是怪我没本事,没让你长在钱窝里了?”
扫帚林里的老道,孤身一人去了坊市丹药铺子。
刘景浊手提酒壶,笑着说道:“青椋山后山住了个跟你岁数差不多大的小子,叫宋元典。三十年前我
小丫头嘴角一挑,笑道:“换了喂!”
气得羊青辞破口大骂:“你这混账草包玩意儿,男女之事,哪里是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不去耍流氓,事儿咋个成?喜欢一个女子,不就得先是正人君子,后是好色之徒么?不把你庸俗的一面表现出来,你以为你是儒家圣人呢?”
也就我这个冤大头了。
姬荞一手按住一个小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情,爱怎么闹怎么闹,别耽误咱们吃肉就行了。”
“长生小哥哥,咋个回事啊?寒藻踢你干嘛?”
岑良珠摇头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人都来全了,刘先生还不收网吗?”
姬荞微笑道:“我可不一样,我是长辈!不掺和小辈的事情。”
灶山猛地起身,“你……你不明白!她是青椋山的牒谱修士,渡口管事,从来不担心钱不够。可我……我就是个炼丹学徒,境界低得离谱,丹也炼不出什么名堂,长得……长得也就这样。”
若是只救活皮囊,灵魂困居其中甚至干脆就没有灵魂,岂不是更痛苦?
羊青辞眯起眼睛,冷声道:“我总算是明白我为何嫌弃你了,骨子里透着奸商气味儿,令人作呕。胆儿也挺肥的,这可是青椋山,刘景浊就在山上。”
白小喵心说是挺热闹,主人怎么不管呢?
于是他问姬荞:“阁主,潭涂走了,没人管吗?”
岑良珠点头道:“我看了拒妖传,写得可清楚了。都有人给宋元青起绰号,说是戍己楼下一门神。”
刘景浊无奈转身扶起岑良珠,问道:“我连你都能救,就是救不了梧丘吗?放心吧。只是梧丘与你不同,我不想救回来的还是行尸走肉。”
哪成想卢曲岩笑盈盈起身,说道:“灶山这孩子的肉身是真不错,我要是没看错,这是梧桐木所炼的绝品傀儡,买原料了不少代价吧?一座止水塔,一座九和国?”
话音刚落,铺子已经被符箓与阵法环绕。
羊青辞嘁了一声,问道:“那你是想把她种在地里?等开儿了让别人去摘?”
卢曲岩叹道:“羊兄就别拿我打岔了,我是住在扫帚林,不卖扫帚。”
赵长生板着脸,冷声道:“那是她有病。”
姬荞笑得眯起了眼睛,一翻手,手中便多了一壶酒。
白衣小丫头摇头晃脑道:“把潭涂小姐姐气跑了,山主可就没酒喝喽!”
卢曲岩笑道:“自然不敢为难公羊兄,只是公羊兄或许不知道,以身外化身寄居魂魄,天门一开是会进境神速,也有机会反客为主,炼成真正肉身,但也有不足之处。”
话锋一转,老道笑盈盈说道:“可惜了,只要是木偶傀儡,就会被人提着线头儿操控啊!”
羊青辞,也就是公羊宝文,冷冷看着卢曲岩,问道:“你想如何?”
老道笑盈盈开口:“小事儿,布个阵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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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有事,下一章会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