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沉桥捂着脑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
刘景浊走到门口,略微一顿,随即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吧。”
牧沉桥竖起大拇指,“服了你了。”
此时两道身影落地,刘景浊刚一转头,就瞧见曹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来。
“山主啊!快二十年了,终于见着您老人家了,一向可好啊?身子骨硬朗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别找骂行不行?”
曹风闻言,干笑一声,赶忙后退。
此时顾衣珏也走上前来,抱拳道:“匆匆一别已是十年,山主辛苦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神色略显无奈。
“正巧你们三个都在,牧剑仙跟顾峰主先跟我说说浮屠洲那边的情况,之后我再与你们细谈我的布局。”
对面一大群人,全愣住了。
陆聃淡然道:“翻不起什么浪的。”
刘景浊面色冷漠,错开五位家主走到前面,将两颗头颅放在地上,冷声道:“带回去安葬,他们二人身份铭牌不可入桃林。我不想跟你们解释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二人是妖族细作,死得不冤。另外,你们的好家主,早就是朽城的不差先生了。”
阿祖尔撇嘴道:“上次那番话你还是没往心里去,你总把他当做视人命为草芥的帝王,那你永远不会明白。陆兄,人皇不是帝王,咱们的人皇并不想当人皇的。”
左珩川抿了一口茶,有些无奈,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跟大家伙儿说实话?非得说的这么惨烈不可吗?
不过转念一想,惨烈当然会惨烈,但比现在这种说法儿,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年轻姑娘站在院子里,离乡八百多年,回乡也好几年了,可这是真正意味上的回家。
霍犬年略微点头,带着柳初言与杨冥昭出了院子。
天已经黑透了,宋男来追上刘景浊,跟着走了好远,终于说了句谢谢。
秦翻雪夜笑着说道:“名单上应该有刘景浊这个名字的。”
阿祖尔点头道:“霍犬年说先留着,等能杀的时候,让邓家主杀。”
拒妖岛上,北边儿那座议事堂,才算是真正开始议事。
柳初言与杨冥昭已经各自按住剑柄,不过霍犬年拦住了他们,并说道:“能到这儿,说明不是邓家。”
半个时辰之前,牧沉桥在海上斩陈家老祖,战场上的修士几乎都看见了,包括在战场上厮杀的陈家子弟。
“你……你怎么不给我留点儿草,你全拔了,我干什么啊?”
五位家主同时起身,异口同声:“我去说。”
邓恶风瞬身至此,一剑、两剑……一言不发,足足斩出数百剑,一地碎肉。
而邓恶风迈着沉重步子折返回了宅子,瞧见的是一具冰冷尸体。
阿祖尔坐在地上,沉声道:“没想到会是陈家老祖,你早就想到了?”
刘美祝笑问道:“说真的,有了一本拒妖传,将这三千年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即便日后战死,后人一翻书,也会知道曾经有这么一群人为人间戍边。”
正此时,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
刘景浊手中已经有雷霆攒动,他沉声道:“刘老家主的魂魄在哪儿??”
刘景浊松开手,开口道:“邓家主,交给你了。”
宋男来凭空出现,一向以彪悍著称的宋氏家主,一下捂住脸嚎啕大哭,哭相极其难看。
邓恶风一愣,“他知道?怪不得。能否先离开,我给她换一件衣裳,她喜欢穿新衣裳,我前几日刚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给她穿。”
女子冷笑一声,问道:“知道什么是死士吗?”
议事堂那边,刘景浊说到了年轻天骄撤出,是给九洲留香火,老人就死战,因为机会只有这一次。
杨冥昭心惊不已,因为柳初言,破天荒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阿祖尔猛地起身,冲着外面喊道:“吵什么吵?不服气去北边议事堂,找刘景浊要解释去!”
话锋一转,“今日所说,自己知道就行了,传出去一个字都不行。”
刘景浊摇着头,笑道:“一句谢谢在宋家主口中说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刘景浊出了密室,轻声道:“封了陈家老祖与陈晚渡的宅子,你们再好好查查吧。”
刘景浊点头道:“我先问几件事吧。”
楚廉与赵焱站在不远处,都不敢上前。
起身之后,刘景浊又说道:“我希望陈家新任家主,是陈家自己推举,其余六家不要插手。陈信与陈晚渡是自作孽,与陈家无关,诸位家主要与自家修士说清楚,一码归一码。更何况,将来拒妖传上,他们二人的功劳与罪过,桩桩件件会写得极其清楚。”
出门之后,霍犬年才沉声道:“柳姑娘,事分大小的,你想留着符箓,下来可以跟他要,我肯定他会给你画一大箩筐。万一没有布设后手,你却没用那张符箓,让那蜃妖跑了怎么办?”
结果五位家主齐齐上前,愣是吓退了这帮年轻人。
说完之后,霍犬年对着邓恶风一抱拳,沉声道:“邓家主,节哀。”
刘景浊一用力,女子咳嗽不止,模样再次化成云渺。
她艰难开口:“前……前几日还与人家翻云覆雨,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袁秘笑了笑,开口道:“难道刘景浊不算是天骄吗?四十岁出头儿,杀力堪比登楼巅峰,这都不算天骄,那我们算什么?”
落地之后,刘景浊沉声问道:“没杀?”
本体回了宅子,拿上那枚酒葫芦,就坐在院子里,怔怔无言。
刘景浊好心提醒,“她住在海边。”
她叹息一声,嘟囔道:“咱们的人皇,心里肯定很难受。”
刘家一处宅邸,上任家主的宅子,自打老家主战死之后,极少有人来此。
陆聃倒是不太明白,“他难受什么?找出来潜藏奸细,不应该高兴吗?”
陆聃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云渺之事,弄巧成拙了,如果没有云渺的事情,我会觉得是邓家。”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摇头道:“何谓死战?赢了就能活,赢不了,那就往死了战。刘景浊是可以撤,但人皇不能撤。”
小时候关系极好的两个姑娘,时隔八百余年再见面,一个成了家主,一个只是个几十岁的年轻姑娘。
与陈氏上任家主的宅子不同,门口没有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院子里也没有杂草,就好像还有人住着一样。
朱霞浦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希望以后的拒妖岛谁都可以来,那座朽城谁都可以上。”
刘景浊重重抱拳:“会的。”
在那处隐秘所在,刘景浊瞧见面前赤裸女子之时,眼睛就眯了起来。
阿祖尔已经布设阵法笼罩此地,重伤的蜃妖没可能再跑了。
宋男来淡淡然开口:“拒妖岛上不会再有陈家这样的事情了,我们又什么时候怕过死??”
宋男来也再不接话,转身往南去了。
终于能光明正大重新用回刘沁这个名字的女子,以手背擦着眼泪,一样哽咽不止。
她扭头看了一眼墙外,嘟囔道:“看来这帮陈家子弟,今日是想活撕了咱们啊!”
袁辑佚皱眉道:“这帮小兔崽子,反了不成?”
此时阿祖尔与陆聃,也到了陈家老祖那闭关之处。
阿祖尔有些无奈,自己的大阵,直接被他无视。
“过年之前,我们会攻下那两座岛屿,届时自战场最前端到拒妖岛便有两万里纵深,两万里那条线,到时候就是死战之处。”
陈家老祖死了,家主死了,此时就是群龙无首。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刘景浊摇了摇头,转身捡起地上两颗头颅,迈步出了议事堂。
邓恶风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云渺,步子有些沉重。
地上丢着两颗头颅,方才公布的名单,在场众人,唯独童婳与东门笑酒在撤退名额之中。
阿祖尔气笑道:“你要总这么说话,百多年的朋友可就做到头儿了!”
外面有人大喊:“去就去,怕他刘贼不成?”
刘景浊迈步走开,边走边说道:“刘某做事,问心无愧,若是不服,随时可以到海上找我。”
刘景浊与牧沉桥返回拒妖岛,直去陈家老祖的闭关之地。
“你怎么连我都不信啊?你应该先找我的啊!!”
宋男来摇头道:“她肯定回家了,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倒不是谁的阴阳怪气,只是大家觉得,既然要保留薪火,那自然要留最好的。
顿了顿,他一挥手,桌面已经多了一道沙盘。
邓恶风点了点头,问了句:“她……体内的那道魂魄呢?”
他边走边说道:“我娶亲之时,你们都觉得我为老不尊吧?”
牧沉桥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无奈的,人家毕竟是阵道大宗师了啊!”
刘景浊一把掐住蜃妖咽喉,沉声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刘老家主的魂魄在哪儿??”
蜃妖笑盈盈道:“我知道你都没碰过龙丘棠溪,这副身形是按你心中所想而化,不如……”
百余陈家子弟,瞧见自家老祖与家主的头颅被刘景浊提在手中,已经再没有理智可言,有一个起哄的,便蜂拥而上,像是要活撕了刘景浊。
霍犬年点了点头,如实答道:“都这么想,不过后来人皇说,云渺姑娘长得跟邓夫人很像,那时起,反正戍己楼再没人觉得哪里不对了。”
霍犬年轻声道:“跑了,但在岛上,阿祖尔跟陆聃守着,跑不出去的。”
还是白小喵嗖一声跳上刘景浊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主人,怎么啦?”
刘景浊摇了摇头:“没事。”
刘爷爷的魂魄,千万千万不要落在玥谷手中啊!
可那琴瑟已然寄出,恐怕都已经在孟休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