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洲南边,炀谷以北,有一座山头儿,山名朝天,但若是自左往右看去,便是天朝了。
入朝天宗修行几年的天钵城管楼,今日算是衣锦还乡了,当年宗门大选,管楼就已经是天钵城副城主了,如今重返天钵城,城主亲自城外迎接,排场极大。
当年的少年人已经成了年轻人,背的还是那把阔剑,但管楼今日回天钵城,待不了多,很快就要走。
当上副城主时,管楼十七岁,如今已经二十四了,七年时间,已经结丹,是个十分年轻的金丹修士,三十岁前能结丹,十足的天之骄子了。
天钵城里大排宴宴,一顿饭足足吃到了天黑,但这场宴会的主角,早就跟城主一同站在城楼处,看今夜月华。
一身白衣的天钵城主轻声问道:“当真再不想想了?朝天宗待你不错的,再者说了,你也是我们天钵城生的。”
年轻人摇摇头,“这些年多谢城主栽培,我也有我的事情,总是得去了结的。”
白衣中年人有些无奈,只好问道:“少主那边打过招呼了?”
管楼点点头,轻声道:“年前就说过了,他开年就往神鹿洲去了,说要再去试一试,估计快到了。”
管楼忽然说道:“城主,我小时候那个问题你记得吗?”
要在这广袤九洲为公子建造一座座引路灯塔,但为什么会在白水洞天,他们也不知道,恐怕龙丘棠溪也不知道。
中年人笑道:“不怕,孩子,好好走。”
一旁的少年人这才开口:“十一处山头儿,还割让了哪座山头儿?”
所以这位松鸣山财神爷,今日独自一人在那松林之中喝闷酒。
当然是曹庋编的,刘景浊哪儿说这个了??
少年人面无表情,没有开口。老人则是摆了摆手,轻声道:“不必在意,早在计划之中,不给教祖割点儿肉,我怕天门开后先死的不是那十二条看门狗,成了我了。”
管楼对着中年人一抱拳,沉声道:“管楼拜别城主。”
路阖无奈道:“那老小子的夹鞘刀,你怕是没我跟邝乐挨得多。”
开门的是个青年人,虽然把曹庋带进去了,却说他爷爷这几天心情不好,可能不会见曹庋。
两人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是龙丘棠溪走之前的一场树下议事决定的事情。
也不管黄雪答不答应,说完就走了,留下来羞愤无比的年轻女子。
曹庋只得说,死得其所,壮士也。
毕竟当年被刘景浊所斩的神游修士,就是要去松鸣山把黄雪带回挂壁楼,给周仁充当剑侍的。
玥谷是他孟休打死都不会割让的,但把开芦叶跟袁捉给了明教,就等于授人以柄了。但不这样,好像也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看了看顾慢慢,这孩子心善,要是刘山主愿意收留,能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是最好了。
谢杖带着黄雪,也刚刚返回他那处新建别院。
刘贝苦笑一声,恨就恨,好过在这犄角旮旯里与三四个人钩心斗角强。
朱雀王朝以北那座竹叶国青笋郡,不怎么好客的好客山庄,今日有客登门。那客人自称为瘦篙洲人氏,是一位刘先生说了,只要到离洲,就得到好客山庄,邓老庄主绝不会少他的朋友一顿饭。
…………
对于那个鬼修教书匠,路阖感观向来不差。更何况,白舂做的酸菜面,那是真的好吃。
中年人也是一抱拳,满脸笑意,“天钵城恭送教主。”
顾慢慢从黄湾回来,也是刚刚得知此时,他也不晓得怎么去安慰刘贝,只好走上前去,抢过酒壶狂灌了一口酒水。
孟休哈哈一笑吗,”苏箓一直觉得他聪明,他只是不知道,你这个把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看似冷血无情的朝天宗宗主,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你说得对,就是金鼎宫。我也没法子,若非凭空出现一位疯魔海上疯魔人,拿走了那样东西,若非如此,我也舍不得把天工让出去啊!“
顾慢慢瞪大了眼珠子,“你可真是个人啊!那她不得恨你一辈子?”
孟休看向朝天宗宗主,问道:“你觉得呢?”
那边的天钵城主明明瞧见了少年人嘴唇动弹,但就是死活听不见声音。但他反倒长舒一口气,听不见也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那俩人同时点头,管楼便也没再多问,只是迈步走入那道门户。
韩逄见去的地方不对啊,便问道:“私事?”
韩逄压根儿没搭理路阖,因为方才路阖说,孙文惇要去青椋山,还会有个牒谱身份。
这位天钵城主只觉得脊背发凉,面前两人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还没等他开口,又是一道中年身影凭空出现,落地就对着那一老一小抱拳。
自称独孤紫池、寄居在曹庋体内的那道魂魄,忽然与曹庋说道:“不对劲,我察觉到了一股子古朴气息!”
所以武槊带着这位挂壁楼天骄到此,倒是没有面色不善,只是说要给周仁跟黄雪定下一桩婚约。
听闻此时的武槊早就带了个年轻人等在别院之中,带着曾经的离洲榜二周仁,已是真境剑修。
这天工跟各国皇室所谓天工,那是两回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就是这字面差距。
但路阖带着韩逄,先往那处大河之畔的杏庵去了。
路阖说道:“记不记得刘先生跟我们说过,自家人的事情,只要本事够,别说顺路了,绕路也要管一管!”
韩逄点点头,“那是那是,没法儿比。”
此时正好有个老者出门,端着茶水,笑呵呵说道:“小少爷,又是刘公子的朋友吗?”
“能不能去求一求刘山主?”
韩逄与路阖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鸿胜山那座白水洞天,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重聚于此,进入洞天之后便有个大髯汉子推荐他那藏宝舆图。
管楼点点头,轻声道:“是我负了城主,我走之后,宗主肯定会降罪的。”
曹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独孤老货虽然很多时候不靠谱儿,但极其怕死,这会儿说的,肯定是真的。
中年人笑道:“自然记得,很早就有答案,但你自己的答案得你自己去求。咱们虽然算不上什么圣人君子,但做事,总要有个由头儿的。”
中年人抬起头,试探问道:“独野苋的金鼎宫?”
也不管黄雪什么眼色,其实该叫做张柳的谢杖,心中叹息一声,“少主啊!你这传信不如不传,有点儿坑人啊!”
孟休抬头看向天幕,微微一笑。
年轻人点了点头,扭头便走,城头之上忽然多了一道门户,有一男一女走出门户,对着管楼恭恭敬敬抱拳,“老教主已经在等了,教主要快些。”
谢杖淡然开口:“你以为不是我,你会与周仁有这一桩婚约??不会,你还是会被带到挂壁楼,但只是剑侍,或是沦为周仁的玩物而已。”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刘贝说道:“我跟雪儿说了,谢杖给了我一百泉儿,我把她卖了。”
刘贝抬手就是一巴掌,没好气道:“被个登楼剑修带走,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小子怎么学得跟那个周辽人一样?记住啊!咱们松鸣山不是青椋山附属,生意伙伴而已,不要遇事就想着去找别人啊你!”
顾慢慢低下头,轻声道:“可黄雪……”
当年的少女此时都成了苗条姑娘,但她始终记得当年那位刘先生说过的话,人不能忘本。
瞧见这一幕,天钵城主愣是没敢把一句宗主喊出来。
不这样,教祖又怎会让步呢?
已经在拒妖岛厮杀一场的九洲道种,修的是太上忘情,而天外那位喜系黄巾的太平教祖,修的是真正的无情啊!
邓休笑道:“好客山庄没落至此,也就他还会介绍朋友来了。穆伯,我爷爷咋样了??”
独孤紫池沉声道:“得想法子走,这人很不对劲。”
…………
原来是传来了一封信,是邓大岙的至交好友,死在了归墟战场上。
让过他之后,路阖笑着说道:“公子说这包圆圆是个坑货,但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挣钱。”
也不知他到了拒妖岛没有,有无帮我给她放上绚烂烟?
被松鸣山视作宝贝的黄雪,昨日被个挂壁楼那位登楼剑修带走了,来时就撂下一句话,刘贝便编了个故事,把自己的徒弟卖了。
随着袁捉跟开芦叶离去,两道身影同时落地,就在天钵城主面前。
那座松鸣山,终究没能留下剑修种子。
他没忍住说道:“那狗都嫌弃的玩意儿,公子把他弄来作甚??”
此时一道老迈声音传来,“那小子,怎么样了?”
黄雪皱着眉头,沉声道:“我这辈子只可能有刘贝一个师傅,谢剑仙死了这条心吧!”
几千里路,瞬身便到。
看了看面前一双男女,管楼问道:“袁捉?开芦叶?”
走到那杏庵门口,有个和尚已经笑盈盈在等了。
老和尚轻声道:“潘海,文德,出来吧。”
两个小和尚迈步出门,两人身边还跟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老和尚把孩子牵过来,轻声道:“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奚宣,二位送他去临安学医如何?就当是为那一桩千年因果,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