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峰客邸,刘景浊院中煮茶,宋真便坐在了院子里,等着这位如今名声极差的刘公子倒茶。
瞧着是寻常茶叶,时不时还有灰落进去。
刘景浊倒了一罐儿茶,笑着说道:“山野之人,嚼不出茶香来,只喝个苦味儿,宋首席要是觉得不神仙,那咱们就改喝酒。”
宋真笑了笑,轻声道:“刘先生不必这么客套,咱们其实早就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刘先生忙着杀妖,只随手救了一个炼虚女修而已,当时我是跟姚宗主共守西线的。”
刘景浊一愣,可想了许久,愣是想不到在西线战场救了谁。
实在是战场上人太多了。
宋真笑着说道:“就是那三艘八荒渡船闯关,徐老山主被围攻,姚宗主受了重伤的那次。”
顿了顿,黄衣女子说道:“刘先生这保密做的真好,若不是今日得见,打死我都想不到,你居然是你。”
这是人家的秘密,宋真不好说的太直白的。
不过那一年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刘见秋,的确让许多人印象深刻。
赵长生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个一条腿的称呼,估计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飞舟疾行于云海之上,陆青儿还在纠结,刘见秋,真的就是刘景浊吗??
而船头那处,黑衣女子询问道:“师傅,怎么感觉你对刘景浊很尊敬啊?他才多大,虽然是元婴修士了,可还没有三十岁啊!”
听到那个名字时,胡潇潇便已经有些压不住心神涟漪。
两个年轻人略显窘迫,心说师傅你怎么当着人家的面就说啊!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们走时并未带那艘由驼鹿拉着的画舫,而是祭出一艘飞舟。
说话间,陆青儿已经到了客邸门口。先前是被龙丘棠溪喊去了山脚下,得了一枚乾坤玉。
今日胡潇潇心情大好,父亲伤势痊愈,湫栳山那边儿也不敢再来欺负人了,多亏了那家伙啊!
不过过几天倒是可以开上这艘画舫去接潭涂他们,有排场嘛!
结果龙丘棠溪说道:“这艘画舫速度虽然快,可维护大阵要砸的钱也不少,每年至少要检修一次,少说也要费五六枚泉儿。还有,这两头驼鹿看不是吃草能养活的,要么得以丹药喂养,要么就得喂仙草,你还得划出一块儿地方,专门用以栽种仙草。”
里边儿装着什么她不知道,她就是忽然不想走了。
刘景浊轻声道:“谈不上什么救,说实话,我只顾着杀妖了。”
…………
刘景浊讪笑一声,实在是穷怕了。
陆青儿难得露出乖巧神色,接过了一沓儿符箓。
他再次看向胡潇潇,轻声道:“先前有个女子,自称是他的遗孀,说那件圣物,其实他从未带走,放在什么地方,只有圣女知道。”
不过想来也是筹划日后如何,因为百越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在一处小镇买了香烛纸钱,四人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潭涂跪在地上,一张张烧着纸钱。
转过身,刘景浊也备好了一样东西,是连夜画出来的几道符箓。
已经褪去几分稚气的独臂少年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出门之后,胡潇潇一通狂奔,跑去了一个多年未曾踏足的院子。院中树桩,边上不知何时长出来了一株新苗。
这天夜里,有个换上红衣的女子搭乘一艘渡船,直往北去。
宋真也是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胡潇潇落座之后,高座那位大祭司便转头看来,面色复杂。
送着一行人走出客邸,刘景浊轻轻按住陆青儿的肩头,轻声道:“我觉得你可以是那个接过陆青城手中的剑,为斗寒洲夺回仙剑二字的人,之一。好好炼剑,万一啥时候我去了斗寒洲,还得你罩着我呢。”
陆青儿一脸呆滞,扯了扯宋真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姑姑,你刚才叫他啥?”
稀里糊涂离开这么久,终于回来了。
陆青儿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实在是太羞人了啊!
她本想凑过去安慰几句,可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听到潭涂呢喃说道:“爹,长风伯伯,还有刘先生跟荞姨,潭涂回来了,很快就能见到少主,你们放心,玄字号招牌倒不了。”
宋真玩味一笑,看了看自个儿带来的两个年轻人,打趣道:“你们现在还觉得,中土刘景浊,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吗??”
三月上巳,春和景明。
刘景浊点点头,知道宋真的意思是要了却这桩因果,便没推辞,日后交情归日后交情,这等欠了人情的事儿,还是早点了却为好。
刘景浊笑着摇头,“陆青儿是个好孩子,我们青椋山人都很喜欢她的,所以啊,日后等她境界上去了,可以让她经常来逛逛的。”
陆青儿再次点头,抿了抿嘴,开口道:“见秋大哥,等你跟龙溪姐姐成亲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给你们准备给好大好大的红包。”
一行人在笑声中离开,笑的当然是陆青儿在青椋山待了半年了,居然不晓得时常揪她耳朵的年轻人,就是她吓人时瞎扯的师叔。
周放看向赵长生,询问道:“潭涂姑娘的故乡在中土么?”
她迈步走进议事堂,人已经坐满,就剩下留给她的左侧首位。
这样一来,百越与景炀就算是绑死了。
事实上,关荟芝对那位刘先生,并无什么印象。还是听老爷爷说,是自己被人算计,是个活死人时,那位刘先生出手相救。倒是周放,见过刘先生,记得刘先生长什么样子。
刘景浊点点头,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
一路闲聊,很快就下了山。
女子最懂女子,关荟芝看得出,潭涂这会儿很伤心。
此时宋真开口说道:“王珂舟是我结拜大哥,这丫头自小跟着他,学了一身臭毛病,怕是没少烦刘先生吧?”
与此同时,一位绿衣背剑的女子瞬身到此。
女子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跨过门槛时,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
“就要走?我这客邸寒酸了些,却也不是不能住人的。”
白衣少女迈步进门,忽然就眼眶发酸。
某人咋舌道:“那我岂不是找了个祖宗??”
落地之时,潭涂有些热泪盈眶。
还是刘景浊笑着解释:“这丫头喊了我半年师叔了,我说我就是刘景浊,她不信。”
递给陆青儿,刘景浊笑着说:“我自个儿画的,里边儿有张符箓,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了,可以将其焚烧,我这边会立马得知,然后我会想办法去帮你的,但尽量不要太早,毕竟我现在境界不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不能是你理亏知道吗?”
龙丘棠溪瞥了一眼,无奈道:“某些人还叫我小财迷??也不看看自个儿一副掉钱眼儿里的样子。”
宋真赶忙摆手,笑着说道:“宗主不在山中,我跑来中土,怕有宵小闹事儿,还是早去早回的好。返程船票都已经买好了,我们得赶去风陵渡。”
原来,原来他埋的,是真正的圣物啊!
一艘自神鹿洲远道而来的渡船,终于在清明前到了景炀境内。渡船过境南山之前,四道身影与一头黑驴便下了渡船。
龙丘棠溪以真面目示人,看了看陆青儿,轻声道:“如假包换的龙丘棠溪。”
两道剑光从天而降,一位白衣背两把剑,另一位身穿绿衣,背着青伞样式的长剑。
可大祭司接着说道:“祭司殿内,保留了他一盏魂灯。可,现在那盏魂灯,已经灭了。”
喝完了一杯茶,宋真缓缓起身,轻声道:“我们陆宗主不在,木鱼宗没法子感谢刘先生,山下那艘画舫,就当是为我跟陆丫头报恩的礼物了,刘先生莫要推辞。”
宋真沉默片刻,只说了句:“去一趟归墟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约定的。
迟暮峰那边儿,前脚刚刚送走木鱼宗一行人,刘景浊便对那艘画舫有些眼热。
她转头看向赵长生,咧嘴笑道:“一条腿,咱们抓紧赶路,我给小豆子准备的葫芦,好多好多呢。”
双方各有代价,百越联盟这边儿,得签署一份儿隶属于景炀的文书。而景炀王朝得以邸报方式表明,若有人出兵百越,景炀这边儿会立即驰援。若有炼气士侵扰百越,景炀王朝这边儿也会出动炼气士。总而言之,就一句话,百越以后是景炀罩着了,想干什么的时候好好想想,想想自个儿能不能与景炀叫板。
刚刚送走景炀王朝的人,又召开议事,不晓得要说些什么。
百越与景炀的结盟之事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胡潇潇这位百越圣女,得担任景炀王朝供奉殿一等供奉。
红衣大祭司看了看胡潇潇,沉声道:“有件事,我觉得该与大家伙儿说说了。百多年前,刘堃并非负气离开百越,他其实是受了祭司殿受命,远离他乡,护我族圣物。”
过了一会儿,潭涂缓缓起身,脸上再无悲伤神色。
“路上辛苦了,这就带你们回家。”
潭涂笑的极其开心,喊了句公子。赵长生傻笑不停,只说,好久不见。
周放与关荟芝各自施礼,喊的是刘先生。
龙丘棠溪迈步上来,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丘棠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