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中土,佛门隐隐已有压过道门的势头,寺院极多。而这中土西北边陲数个小国,都是以佛为国教的。
此地盛产葡萄,中原吃的葡萄干儿多数是自此地而来,五月前后,最早一批葡萄已然成熟,龙丘棠溪是个极其喜欢吃葡萄的,以至于买了好多好多,刘景浊都得背个竹框去装她的葡萄。
转头看了一眼左手一串儿右手一串儿的女子,刘景浊猛然想起了,当年在青鸾洲,还是少女模样的龙丘棠溪,为了吃一顿火锅却又不想自己的钱,磨了刘景浊整整三天。
她的小财迷称号,也是自此而来。
终于在
吃完那顿,龙丘棠溪说她这辈子再也不吃火锅了,结果没过三天,又开始念叨。
此地也是个古国,不过很早就被人所灭,是百年前受景炀扶持,重新复国的。
据说当年一位取经高僧路过此地,与此地国君关系极好,等过了几年之后,高僧取经归来,却发现这个小国被高僧所处的大王朝灭了。
此时五月中旬,此地炎热无比,古时候这里是有一座火焰山的。
只不过,此地诸国,都是夏天极热,冬天极冷。
这天刚刚黄昏,两人路过一处小镇,本就是商道,故而极其热闹。
刘景浊其实不想来的,可龙丘棠溪非要来。
原来是来往于高昌国于甘州的商队,里头有个年轻人,喜欢个姑娘,走之前与喜欢的女子家中说好的,凑够三十两银子,就可以娶那个姑娘。可前不久刚刚传来书信,说是三十两银子不行,没有一百两,那个姑娘就要嫁给别人。那姑娘的父亲,是个势利眼,但凡有人出一百两,真就说嫁就嫁了。
人都死了,再要什么凤冠霞帔,有什么用?
“百两银子自然是不缺的,到甘州后去瞧瞧就行了。”
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种爱财却又没本事挣钱的人,最怕吓唬了。
刘景浊无奈叹气,心说怎么这会儿,自个儿就不会说话了呢?
龙丘棠溪依旧板着脸,沉声道:“要干啥赶紧的,完事儿了带上豆豆回流离郡,我要看海棠树。”
龙丘棠溪只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是这儿的羊肉串地道。”
等回神鹿洲时,她一定要去瞧瞧那处被刘景浊改为姻缘铺的地方。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瞪眼道:“你好烦啊!以后少写你那小酸诗,当我一双神眼是摆设啊?”
五月开始,景炀不再压下刘景浊那些个荒唐消息,集贤院那帮人,破天荒居然没有人去写什么东西。以前最喜欢见缝插针骂人的地方,像是哑了火一般。
刘景浊轻声道:“是谁家老人去世了,得乡里乡亲的,摆酒席什么的。中原这边儿,许多地方都有这个规矩,得挨家挨户去磕头,不能进门,还得人家搀扶才能起身。碰到这种事儿,即便两家不和,也会暂且放下恩怨的,毕竟,死者为大。”
沿着一条泥泞小路朝前,天微微亮,鸡鸣声四起。
刘景浊也没跟她普及一些事儿,只是跟着她,当个拎包儿的。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摘下背后长剑递给龙丘棠溪,独自进门,走进去对着实际上只教了自己一天的老先生,弯腰作揖。
“你为什么不斩断那条红线??”
万里无云,月明星稀,龙丘棠溪轻声道:“月亮真好看。”
某人一脸讪笑,却还是试探问道:“酸吗?”
当然了,刘景浊与龙丘棠溪是发现不了的。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摊开手掌,两道伤口同时出现,如同一条红绳似的。
刘景浊隐约瞧见老婆婆屋中挂有一副甲胄,私藏甲胄,在哪朝哪代都是谋逆重罪。只不过,那甲胄早已锈迹斑斑,况且,一旁还挂着个景炀边军的令牌。
又走出去一大截儿,两人忽然同时开口,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走出小镇,刘景浊说起了回中土路上那个木匠的故事。
刘景浊只得笑着说道:“刊登这些个消息的山头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咱们还一家家去找啊?”
那两道身影转入一处小巷子,刘景浊依旧是朝着前方走去。
可怜那位真境山主,都不晓得是得罪了谁,怎的就给人差点儿拆了山头儿?
总不会是那个不出来辟谣,也不现身的刘景浊吧??
好家伙,三指长宽的羊肉,柳条儿串着烤,一根儿就管饱,龙丘棠溪却是一股脑儿买下十根儿。
到底是女子,再是剑修,听完那件事,总还是胸中郁郁。
路过一处山村时,马车被个老婆婆拦了下来,说是前方山路陡峭,时有落石,就这么走,太危险了。
赶路数天,终于到了那处大珀山附近,刘景浊放了马,重新背好了剑,与龙丘棠溪各自站在云海,朝着那座大珀山砍下几剑。
刘景浊伸手虚划,这不就有了一撇?
结果又兜兜转转去到了一处城外村落,这个村子很大,得有百十户人家。
两人老远就瞧见了两道人影,是个五十岁上下老者,带着一身儒衫的年轻人,挨家挨户敲门,然后退回去几步,跪在门外磕个头,等人扶了,才能起,若是门内没人出来,就得一直跪着。
御剑落到扶风县,龙丘棠溪板着脸,生气了。要不是刘景浊拉着,她非得真拆了那座大珀山不可。
刘景浊则是笑着说:“我更喜欢星星些,不过现在不用每天抬头了,转头就行。”
离开时正好碰见返回的父子二人。
不愿斩断红线的原因,两人也都一样,就一个字,怕。
有些话题不该提的,又说不清,徒增伤感而已,所以刘景浊赶忙询问道:“本来是想给你拿十万大山那柄剑,结果我稀里糊涂被剑认主了。还好,你也有了一柄剑,起名字了?”
“你吃得完啊?”
两人便只好在老婆婆家中寄宿一夜。
龙丘棠溪传音道:“椋王殿下,不差一百两银子吧?”
次日离去之时,刘景浊对着那副甲胄重重抱拳,只说:“我也曾是景炀边军。”
隔壁桌有几人围坐,瞧打扮,是马帮之流,可听言语,却不是马帮中人说的话。
当然了,刊登转载这些邸报消息的山头儿,不在少数,却是唯独附近这座大珀山添油加醋,给那些个邸报批注了些自己的看法。
之后两人于南山附近下了渡船,各自收起佩剑,换上了寻常衣裳,还买了一驾马车,龙丘棠溪坐在马车之中,刘景浊则是充当车夫。
刘景浊只是说,应该不会,他极可能会做一场梦,回头看一看自己这一生。做过的好事儿坏事儿全过一遍,之后再瞧见老了之后孤苦伶仃,唯一的女儿死活不愿再喊一声爹,可能就会有些改变。
等马车离开小山村,这座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山村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写这些个事儿,喜欢看的人很多,也很挣钱。
刘景浊笑道:“他觉得憋屈,先走了,约好了在扶风县碰面。”
等到两人走后,那个一生势力眼至极的中年人,仿佛变了性子一般,没等跑商的年轻人返回,便准备好了一应嫁妆,甚至连说好的三十两银子都不要了,只是叮嘱闺女,说嫁过去后好好过就行了。
回程渡船上,龙丘棠溪曾问,是要吓唬一番,还是要吓唬一番??
几天之后,两道背剑身影走入景炀境内,过甘州之时,特意叮嘱了当地山神,只给那个卖闺女的家伙托个梦就行了。
龙丘棠溪跑去一处卖羊肉串的小摊,开玩笑道:“趁着豆豆没在身边,赶紧把吃肉的瘾过一过。”
坐了许久,也听了许久。
估计真正写出那些文章的人看了都要傻眼,心说老子当时写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啊!
逛了许久,两人这才去到一处卖葡萄酒的铺子。刘景浊不是
随后便转身出门。
夜行赶路,六月初,一场大雨,道路泥泞,所以走的有些慢。
可终究还是来晚了,应该去年返乡就来一趟的。
刘景浊也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说道:“去见一位老先生,我差人家一句道歉呢,一起去吧,长大后的刘景浊,带着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总是有面子的。”
瞧着该是老人去世不久,刚刚装进寿材,家里有人忙前忙后,有人扶着棺材,怔怔出神。
龙丘棠溪呸了一声,瞪眼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他这个生面孔进门,自然有人会问,刘景浊只说,是老先生曾经的学生,差老先生一句道歉。
龙丘棠溪便帮着某人转移话题,“这柄剑也是仙剑,极可能是水神佩剑,暂时还没有想好叫什么,不如扫雪先生帮忙取个名字?”
等到月色高悬,两人已经走到一处沙漠河流,没成想这数千里荒漠,竟是有一条宛若玉带的清澈河流。月映河水,波光粼粼,似是一条游龙。
刘景浊笑了笑,拉着龙丘棠溪起身出了酒铺。
龙丘棠溪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龙丘棠溪蹦跳着走去另一处小摊,含糊不清道:“把顾大剑仙喊来,分他两串。”
刘景浊便再次作揖,龙丘棠溪则是抱了抱拳。
错身走开,那个一身儒衫的年轻人忽然说道:“是椋王吗?”
刘景浊立即转头,却听见那年轻人说道:“爷爷想着椋王会来,您要是早来几个时辰就好了。我爷爷这些年一直觉得有愧于心,临走前还说呢,当了一辈子教书匠,唯独与殿下的那番话,让他觉得自己不配教书育人了。”
刘景浊张了张嘴,最终只说道:“袁先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