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全是刚买的,还说是前几天剩的。
倪阳看向陈彧南还亮灯的卧室,都已经吃人家的东西,总不好吃独食,该表达一下谢意。
她找了两只玻璃杯,杯里放几颗草莓,捣碎,添了一点点自带的草莓酱和炼乳,最后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分别倒在两只杯子里。
挂杯的粉色,很清透。
她端着草莓牛奶,敲了敲他的房门。
隔了几秒,从里面传来缱绻声:“有事?”
倪阳不知道他躺没躺下,轻声说:“我做了草莓牛奶,给你留了一杯,放在茶几上?”
“知道了,”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喘:“谢谢。”
倪阳微微挑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傲娇鬼学会说谢了?
她摇摇头,回卧室带上门,脑子忽然冒出个古怪的想法,他刚刚说话为什么有点喘?
难道是。
她恍悟,八成是在看片,看得有|感觉了,正在自己|解|决,难怪脑子不够用会说谢谢。
男人一心不能二用,释放自己时,脑子确实是会短路。
倪阳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喝完草莓牛奶,怕撞见他去厕所洗手洗内裤太社死,赶忙关灯睡觉。
……
陈彧南做完最后一组卷腹,刚好十二点,从卧出来时,客厅留了盏落地灯,茶几上放着层次分明的草莓牛奶,倪阳的卧室已经关灯。
他收回目光,动作极轻的去洗手间,又简单冲了个身,擦干后坐在客厅的沙发,拿起草莓牛奶,有点嫌弃的看了看杯子里的粉色。
他没喝过这种粉粉嫩嫩的东西,往常只见警局里的年轻女警偶尔拿一杯去食堂,便顺理成章认为,这些都是女孩子爱喝的。
也没法借女朋友不爱喝的名义喝她喝剩的,从来就没有过女朋友。
所以对这杯草莓牛奶,他既有些嫌弃,又好奇,拿起来尝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一口气就全喝了。
然后没出息的想,要是天天喝到就好了。
他也知道这想法多少有点没皮没脸,去厨房洗净杯子,回来后就打开电视,音量调到最低,找到正播的英超联赛看。
……
新家第一个晚上。
倪阳睡不踏实,隔一小时醒一次,到两点多,被窝还没捂热,又因为不断的翻身,渗入一丝丝凉意,她觉得自己需要一床厚被子,可惜没有。
她不想睡了,抻过搭在床尾的睡衣裤穿好,又找了件睡袍披上,睡意惺忪的揉着眼推开卧室门,全然不记得屋里还藏个男人。
更没想到,这个男人大半夜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夹着一根烟,昏黄的落地灯在他身上落下一层光晕。
屡屡白色烟雾盘旋上升时,她看见若隐若现在烟雾中,男人漆黑的眼,慵懒而冷酷。
倪阳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绕是受到惊吓,也只是微微张开嘴,尖叫声消弭在嗓子里。
陈彧南弹了弹烟灰:“我吵醒你了?”
客厅其实没声音。
她看见还亮的电视电源,以及茶几上一个空啤酒罐,反应过来她这位临时租客只是看了会儿电视而已,心情缓缓平复。
“没,”倪阳客气道:“睡不着,醒了。”
陈彧南眉梢稍扬:“有心事?”
“没有,就是睡冷了,”倪阳礼尚往来问:“你有心事?”
“想了想案子,”陈彧南一根烟抽完,在烟缸里捻灭,拿起一罐啤酒,作势要拉的问她:“你想喝啤酒吗。”
“可以。”她说着坐下,正准备接。
谁知他单手拉开拉环,却没有给她的意思:“算了,还是别喝,把你灌醉显得我不太地道。”
他特意强调:“我不想占你便宜。”
倪阳:“……”
她自己拿了一罐,拉开,当水滋润喉咙:“我经常陪我爸喝酒,啤酒怎么喝都不会醉,白酒能喝小半斤。”
陈彧南真心实意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也没夸她,懒洋洋的靠沙发背,扬起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很斯文。
倪阳反倒是那种会大口喝酒的人,被她那个拽飞的霸王爹给惯的,为此倪爸遭倪妈不少埋怨,说他把女儿带的没点女孩子样了。
倪爸不以为然,吹胡子瞪眼说,什么男孩样女孩样,幺妹是老子的心尖尖,她怎么高兴就怎么过。
真是会没原则宠她的人。
想到这些,倪阳脸上不禁挂了淡淡的笑。
陈彧南很敏锐的捕捉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倪阳一带而过的岔开话题:“园区线缆修好以后,换装馆没再闹过鬼吧。”
陈彧南好笑的反问:“你相信有鬼?”
“不知道,”倪阳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结论是,很多事是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不代表以后解释不了,但唯独有一点,她坚信:“鬼并不可怕。”
他们只是逝去的亲人。
陈彧南觉得她大言不惭,轻嗤了声:“不过是进过一次案发现场,有本事多去几趟试试。”
他其实就是吓唬她,但显然没吓住。
“案发现场又不是鬼屋密室,不是我能随便去的,”倪阳神色全然无异,双手捧着已经喝掉大半的啤酒,条理清晰:“况且制造案发现场的,不是鬼,而是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人其实比鬼可怕。”
“你不如直接说,”陈彧南冷淡的瞧她:“比人更可怕的是人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总以为自己接近真相,慢慢才发现,离真相越来越远。”
倪阳第一次觉得他的话蛮有道理,认同的点点头。
陈彧南也不知道大半夜,为什么会跟她聊这个话题,可能有感而发,也可能喝了点酒,想到哪就说了。
他给自己刚才那一番陈词滥调画上句号:“谁敢说自己一生都善良,从生,到死,没人能一直保持纯粹的灵魂。”
“你不能吗。”倪阳望着他。
在她眼里,虽然陈彧南没长在她审美点上,可她直觉他是想努力做个好警察的,如此,便觉得他这种正义的人,算得上是干净纯粹的灵魂。
陈彧南却摇头:“差得远了。”
比起他师父吴痕的大义、舍身忘死,他还差得远。
他没想对她提,可她倒问了:“你觉得谁才算得上,纯粹的灵魂。”
这话直击心灵。
陈彧南沉默半晌,一双深沉的眸,隐匿在颤动的长睫下,牢牢盯着她。
倪阳被他看得忐忑。
这目光很像审问犯人。
也对,一直以来,他都以看犯人的眼光质疑她,看待她。
也就是房子这一点巧合,让她有了跟他平起平坐的机会,想必他此刻心里一定在想。
呵,姓倪的丫头,别以为我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她对他从来没有妄想,啤酒喝完,她舒服多了,起身要走:“我先睡了。”
“等等,”陈彧南叫住她,他可能真喝得上头,忽然沉嗓问:“你还记得吴警官吗。”
她手微微攥了攥,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先睡了。”
关上门。
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怎么会不记得,可是关于莫戎村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回忆。
不想了。
陈彧南那天晚上,可能真的有点酒后乱言,他天生酒量不太好,听见倪阳说能喝半斤,给她竖大拇指也是真心实意。
他觉得那晚好像和她聊过一些深刻的问题,可又想不起来,加上他转天早上,被杜局一个紧急电话叫回单位。
说有个通缉犯逃到临省,让他带蒋胤和大鹏去抓捕。
倪阳连续两天都没见到陈彧南,只在第一个晚上收到过一次他的信息,他说这几天加班不会回来,让她不用给他留门。
她这两天也忙,地板做好后,接的那部民国时期的影片集中录音效,天天从早忙到晚,想买被子都没腾出时间。
好在总算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工作。
把小样归档后,倪阳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放松,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震了震。
倪阳伸手去够手机,一个不留神,碰掉了金属架上的灰色毛巾。
好巧不巧,毛巾笔直掉进马桶。
倪阳:“……”
如果没记错,那是陈彧南的。
倪阳有点嫌弃的从马桶里捻出毛巾,丢进垃圾桶,幸亏他出差,这两天不回来,还有时间补救。
她庆幸的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看,是好朋友杨晚星的信息。
杨杨乐多:【明天约吗集美?陪我逛街?】
雨过天晴:【你从衡山回来了?】
杨晚星是她大学室友,学的传媒,毕业后干艺人经纪,常年带几个一百零八线小明星混迹于各大剧组。
赚得不多,忙得像狗,加上倪阳时间也不算固定,两人一年到头很难约上几次。
杨杨乐多:【正在家里抠脚趾。】
雨过天晴:【徐凯没约你吗。】
徐凯也是他们大学同学,是杨晚星男朋友,毕业后在拍短剧。按理说两人工作有交集,但却总是莫名少点猿粪。
杨杨乐多:【我回来的当天,他去衡山取景〔裂开〕】
杨杨乐多:【不提男人,晦气,就说你陪不陪我?】
倪阳想到自己的被子还没买,又朝垃圾桶里丢弃的毛巾看了一眼,有了主意。
雨过天晴:【好。宜家。】
杨杨乐多:【最近商场冬装上新啊喂?】
倪阳对穿不算讲究,衣柜里多是黑色、复古灰、军绿色,夹杂着为数不多大地色系的休闲上衣和牛仔裤,觉得耐脏,工作起来也方便。
很难想象穿一条花裙子,对着影片拉大锯的场面。
加上她又很宅,没有大多数女生那般有耐心逛街逛一整天,所以这些衣服足够穿。
宜家是她为数不多,可以逛满两个小时的地方,尤其是工作日,偌大商场里,静悄悄的推着购物车,挑捡些小玩意,还算惬意。
杨晚星显然没逛的心思,时不时挽她手臂,聊的都是爱情,还催她找个男人。
跟倪妈有一拼。
倪阳正专注挑选被子,选中一床鹅绒的,放进购物车。
杨晚星惊呆:“崇礼这个天气,就算到深冬,也用不着盖鹅绒被吧。”
倪阳言简意赅解释:“我怕冷。”
杨晚星端详她,意味深长的总结:“体寒,是由内到外的,盖被子治标不治本。”
倪阳确实体寒,认真咨询道:“那要怎么办,要看中医吗。”
杨晚星高深莫测的摇头:“该找个男人。”
倪阳哑然,听得直笑。
杨晚星能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两人思维都有点跳脱。
“什么鬼,”倪阳寒声笑骂:“抱男人睡觉和抱被子除了手感上的差别,还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发热功能,治标不治本。”
“当然不同,”杨晚星一副“你太幼稚”的神色:“男人除了外用,还可以内服。”
倪阳:“?”
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