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生的两个小宝贝显然是将在父亲肚子里时那股闹劲贯彻到底,饶是有谢依然跟高姨在也顾不过来。
下午的时候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送走了谢依然,谢晚松被折腾的精疲力尽,被小孩子哇哇的苦恼叫喊轰炸一整天下来,就算闭上眼睛都会有一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错觉。
半晌他接到了江跖的电话,说是已经从心里咨询室出来,准备往回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浑浑噩噩靠着床头睡着的,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轻柔地抬起他的身体,摆成了舒服的睡姿。
谢晚松张开眼,看见江跖的小半截侧脸,迷迷糊糊地问:“怎么样?”
今天外面簌簌落雪,Alpha周身还裹着冬季未散的寒意,肩头湿漉漉的,应该是落在肩头的融雪,浑身上下唯有呼出的气息是火热的。
江跖安抚地在谢晚松眉间轻轻亲了一下:“医生说一切正常,不用担心。”
谢晚松眨了眨眼,他下意识地嗅了嗅,隐约闻见空气里弥漫的一股雪松的香味,但对于信息素而言又似乎太呛了,并不是回忆里所熟悉的属于江跖的气味。
谢晚松困乏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他皱着眉头,动作强硬地拽着江跖的外套把人拖过来,凑到颈部仔细闻了闻,显然味道并不是从腺体处分泌出的,反而是外套上的气味十分浓郁,呛得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江跖有些尴尬地扶着他的肩头,把谢晚松埋在自己怀里的脸拉出来,问道:“怎么了?”
谢晚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什么味道?”
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江跖的神情似乎更加窘迫,他往后退了半步,掩饰一般咳了一下,有些磕绊的说:“回来的时候买的新香水……”
谢晚松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张牙舞爪地扑到江跖身上开始上下其手,把所有可以承装东西的口袋摸索了一个遍,最后摸到一件硬邦邦的物件,摸出来一看,果不其然是瓶透明的香水。
拇指一般大小的瓶身上贴着一个英文标签:雪松味信息素。
旁边还有一行花体小字:感受不一样的芬芳。
谢晚松看了一眼,噗一声笑出了声。
他看惯了江跖游刃有余的样子,此刻见他吃瘪,觉得实在有趣,可再想想其中缘由,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我又不会因为你没有信息素就不要你了。”谢晚松重新把香水丢入江跖怀里,“你究竟是多么不自信?”
实际上他明白江跖现在的压力从何而来。
江跖的腺体恢复手术至少要在休眠手术的一个月以后才能实施,手术后腺体想要恢复往日的活跃度还要差不多修养半个月的时间,信息素浓度才会变正常。
在这段时间之内,江跖既不会被信息素影响,也不会释放信息素。
在分娩以后Omega的生理排斥也会随之消失,谢晚松看着江跖脖颈后的疤痕,即便是现在已经拆了线,但当他的手指流连过四周肌肤的时候,江跖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僵硬紧绷。
那种刀刃割入腺体的感觉,大概会让他记住一辈子。
谢晚松翻开他的领子,看着那条伤痕,只觉得自己后颈也随之一疼,头皮阵阵发麻:“疼吗?”
江跖便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放在腿上:“还好,不疼。”
如果他没能在谢晚松最重要的时刻陪伴在他身旁,那他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毕竟是缺少了Alpha信息素的安抚,谢晚松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他有时从梦中惊醒,下一刻便被江跖摸索着抱入怀里,清冷的雪松气味不复存,取代而知的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暖香,还有衣服洗涤剂的清香,以及淡淡的烟草味道。
这些所有的气息融合在一起,以往都被信息素的味道所掩盖,现在萦绕在鼻尖,反而有种讲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
有些人总会说,Omega跟Alpha是由于信息素的吸引才相互捆绑在一起,大家总会希望找到同自己的信息素匹配度更高更舒适的伴侣,好像这才是合适的标准——这样的说法令人感到荒谬却又无法反驳,因为没有人可以杜绝信息素的诱惑。
起码在这一刻谢晚松突然意识到,他安全感的来源从来都不是那些无形的生理味道,而是单纯的身边的这个男人而已。
谢晚松的身体恢复的快,修养调理样样到位,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活蹦乱跳了,又在江跖的执意要求下又在vip室内养了几日,这才赶着办理了出院手续。
前前后后他在医院呆了太久,迫不及待地想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江一鹤跟江一鹭满月酒的那日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陈欣看着婴儿车里的小宝贝前前后后看了许久,像是一个窥视人家宝贝的怪阿姨,最终认栽道:“这谁是皮皮,谁是闹闹,我认不出来啊!”
倒是清甜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她的头发剪短了不少,穿着背带裤,蹦蹦跳跳的时候像是哪家长相俊秀的小伙子。
陈欣吓了一跳:“呀,小甜,你头发怎么剪短了!”
清甜也没搭理她,只是扒着婴儿车伸头去看,然后分别指了指左边和右边,说:“皮,闹。”
谢晚松刚好走过来,闻此塞了个蛋糕在清甜手里,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对了,真聪明。”
他完全看不出是刚刚生活孩子的人,身段跟相貌同几个月前并无不同。
清甜得意洋洋地看了陈欣一眼,摇头晃脑地拿着蛋糕走掉了。
陈欣哭笑不得:“你这小侄女第六感还挺准。”
实际上鹭鹤兄弟虽然是双胞胎,长相相似,却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
谢晚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弟弟耳垂这里有一颗黑痣,哥哥就没有,还是很好辨认的。”
陈欣闻言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他二人正说了没两句,大厅那边便传来一阵骚动。
谢晚松嘱咐高姨看着小孩,自己跑过去一看,人群中两个矮小的身影扭打在地,滚做一团,互不相让。
“孙茁!”
低沉严肃的男声爆出,人群里走出男人身材高大,西服勾勒的每一处线条都张弛的恰到好处,五官冷峻深邃,如同无情无欲的艺术品——若非他此刻正散发出凶怒之气的话。
江跖两步成一步,老鹰抓小鸡一样扯着男生的领子把他提溜起来,丢在一边。
清甜随即也怒气冲冲的爬起来,短俏的头发上全是白白的奶油,是刚刚谢晚松递给她的蛋糕,因为刚刚的打斗滚得脸上身上都是。
孙茁也好不了多少,小少爷委屈地控诉道:“我就给你开个玩笑,至于动手打人吗!”
这俩孩子见面互掐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清甜人看上去瘦瘦小小,气力却不容小觑,往往孙茁都是被摁在地上揍的那一个,可还是不长记性。
清甜两双眼几乎冒出火来,她看了看孙茁,又看了看江跖,似乎决定卖江跖一个面子,不再追究,转身就走。
江跖呼了口气,对谢晚松打了一个ok的手势。
然而清甜没走两步,突然从桌子上拿下什么东西,反身啪唧一声拍在了孙茁的脸上。
是一块奶油蛋糕。
孙茁:“……”
被殃及池鱼的江跖:“……”
谢晚松没忍住笑了出声,看着清甜报完仇扬眉吐气地走了,一时间觉得他这位小侄女长大必成大器,有他自己当年的风采。
谢依然看个孩子的功夫,谢晚松就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奶油人走了进来。
谢依然正在拿着玩具逗孩子,见此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儿就砸在宝贝的小脸儿上:“这是干嘛了?”
“打架了呗。”谢晚松把两个不情不愿的小屁孩往前一拉,交给佣人,“赶紧洗洗去,再找两件新衣服。”
孙茁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脾气,一把甩开谢晚松的手,赌气吼道:“我自己去!”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江跖,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江跖沉沉叹了口气,不得不重新转头走了出去。
谢依然带着清甜去隔壁清洗,一时间室内空无一人。
这一上午人来人往,谢晚松累了个半死,此时好不容易讨了个清闲,哎哟一声,顺手拿起谢依然轻轻放在皮皮身边的玩具,在手里随便摆弄了两下,嘟囔道:“累死了。”
江跖开门进来,就见他正拿着小玩具玩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谢晚松见他面色不佳,便问:“你弟怎么样?”
“小小年纪就叛逆,真是放纵他惯了。”
江跖沉声说着,他把被奶油沾染到的西装外套脱下,弯腰去看儿子们,两张一摸一样的包子脸,也不知道究竟是像哪位爸爸,不过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可爱软糯。
江跖捏了捏闹闹的小脸蛋,闹闹一咧嘴,冲着他嘿嘿嘿地笑。
这一笑瞬间冲散了刚刚被熊孩子气坏的火气,江跖眉头舒展不少,伸着手指逗弄,闹闹抱住他的手,张嘴啊呜一咬。
可惜咬的毫无气力,又软又痒。
江跖没忍住笑了一下。
大概是一旁的皮皮感受到了冷落,眉头一皱,小嘴一张,哇地哭了出来。
谢晚松把孩子抱进怀里哄,说道:“爸爸坏,爸爸都不跟皮皮玩,以后不理爸爸了。”
江跖闻言忍俊不禁,曲起手指作势要弹谢晚松的额头,可落下去却是轻飘飘的,啪一下打在眉心:“胡说八道。”
好不容易把两位祖宗哄好了,谢晚松伸了个懒腰,外头乱腾腾地也有些懒得出去,随处找了椅子坐下,江跖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背后,两只手放在肩膀处,轻轻揉捏起来。
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纤长漆黑的眼睫,像是一对展开的蝶翅,现在他将这只蝴蝶小心的捧在掌心。
谢晚松对于江跖的服务十分受用,惬意地眯着眼,捏的舒服时会轻哼出声。
仅仅隔着一扇房门,房间里静谧无声,小家伙都已经睡熟了,耳畔只能听见彼此刻意放柔放轻缓的呼吸声。
江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辛苦了,老婆。”
谢晚松仰头,抬起胳膊勾住对方的颈部,将他扯向自己,然后两个人就着这样的姿势,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谢晚松指尖轻轻摸索着江跖后颈腺体处的疤痕,一直到他的alpha放开他的嘴唇,他眯着眼,一下一下撸着江跖毛绒绒的头发,直到揉乱造型,变成一堆乱糟糟的鸡窝。
可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依旧十分英俊。
谢晚松问:“明天要去做恢复手术了吗?”
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交融。
江跖低低地嗯了一声。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江跖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老唐陪我去,你跟宝贝在家等我。”
长长的黑色刘海遮盖了Omega清俊的眉眼,谢晚松不予打理,看上去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年,阳光透进来,他整个人都在熠熠发亮。
同曾经的谢晚松相比,他看起来似乎变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江跖顿时有些惋惜,若是能早些遇见他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