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市降温,又阴天下雨,在外头淋湿了雨再经受凉风一吹,不一会儿就要冷透了。
脑袋一热做出逃跑这种事,要是被江跖那疯子知道了估计又得动怒。
谢晚松在外头游走了一会儿,江家的保镖动作很快,确定他不在卧室床上老实躺着之后便在他下车的附近展开了搜寻。
这里曾经算是旧城区的娱乐中心,即便是放在现在人流量也极大,现在正赶上下班又是下雨,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面面七彩斑斓的伞,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一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
孕期Omega第一阶段是季度需要Alpha安抚,第二阶段便是对于外来信息素的抗拒,无论是来自别的beta抑或是Alpha的信息素沾染到Omega的身上都会使他们感到不安,尤其是在这样人流往来频繁的地方,对于缺少自己Alpha信息素庇护的怀孕Omega而言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晚松现在正处于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的交接过程,所以江跖在安排保镖的时候刻意嘱咐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连beta医生的到来都要喷上抑制信息素喷雾。
口罩浸水后的潮湿感敷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将口罩摘下扔掉,徘徊在大街小巷之间,自从这边没落之后,渐渐发展了不少夜店与酒场,算是半个红灯区,在天气晴好时经常能见到打扮花枝招展的妖艳女郎站在街边不时对往来的过客抛去火辣风骚的目光,即便是在这样的雨天里也偶尔能看见高挑妩媚的人影。
也许是他脸色过于苍白,或许是身上散发的信息素气味太重,竟然真的有Alpha前来搭讪,撑着伞到他头顶,好像是救助一只落雨的凤凰,谢晚松轻嗤一声径直绕过,片刻不停留。
谢晚松目前对于beta的气味还不算太敏感,可陌生Alpha的气息却让他异常难受,冷风顺着衣领的缝隙中灌入,谢晚松明显感到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起来。
腹痛的感觉让他突如其来一阵心慌,他心里默念着之前田医生给他开的安胎养身的药方,进了附近的药店,可惜田医生说的都没有,只能开了一盒安胎冲剂。
外面冷,他无法在外面呆太久,奶茶铺等一系列可坐的店里人满为患,信息素味让他如坐针毡,无奈之下只能就近找了家小旅馆。
这条街道上旅馆众多,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大多数都不需要身份证登记。谢晚松大学之前还在这种地方住过一段时间,草草地登记完领了钥匙上楼。
单人间狭小拥挤,设施还算干净,他打开空调,调整到暖风,然后把身上几件湿掉的外衣脱下来,顺手挂在了椅背上。
随后从饮水机接了热水,冲了一包安胎药,喝下后就钻入了被褥,掏出了手机。
他想了想,率先给谢依然打了电话过去,洛杉矶比中国整整早出十五个小时,此时此刻对于谢依然而言算得上是清晨,故而嗓音还带着些许尚未清醒的倦意。
谢依然的声音软绵绵地自电话那头传来:“早安,小松?”
谢晚松一听见她这句远在大洋彼岸的问候,联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登时一阵委屈疯狂涌上心间,就连鼻尖都酸涩起来,所有言语一时哽在喉头,声音沙哑喊了一声:“姐……”
谢依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谢晚松情绪的不对劲,原本的困意也散了七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晚松总不能真的将自己怀孕,被江跖禁足在家的事情如实道来,怕谢依然为他担心,停顿了片刻,只能说:“没事。”
“怎么了,是不是小甜麻烦到你了?还是撞到了什么麻烦?”
谢晚松喉结微微一滚,感觉自己连声线都在颤抖:“小甜挺好的,都没事,就是想你了打个电话问问。我这边等会还有约,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说完这话,不等谢依然给他回话,就掩饰一般匆匆挂掉了电话。
谢晚松将手机压在胸口缓了几秒,这才重新将头抬了起来,打开了手机,正准备给林风打个电话来接一下自己,还未等将号码按出去,手机屏幕便忽而暗了下去,再显示时屏幕上浮现出来几个字:强制锁定。
他恼羞成怒地敲击了几下,再发现并没有什么成效之后,气急败坏地扔到了桌子上。
刚刚吃下药物的药劲起效,随着身体渐暖,大脑也变得有些混沌,四肢虚软无力,困意袭来。
谢晚松眨了眨眼,顾及腹中胎儿,不再强撑,干脆掀过被子睡下了。
有什么事情等到醒来再说吧。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任由大脑彻底放空。
这间小旅馆外表不起眼,甚至看起来破旧,可暖气却是真的足,睡梦中像是滚在一片火之上,浑身都出了汗,可渐渐的这股热意却消沉下去,甚至有些无端发冷。
谢晚松是被一阵凶猛的敲门声吵起来的。
他撑开眼皮,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太阳穴隐隐作痛,浑身酸软,喉咙里也似是有什么东西哽着一般不舒服,竟是比睡前更要难受一点。
他下意识去摸索手机,想看看自己睡了多久,无奈这一次手机是彻底黑屏,房间里没有表,一时有种睡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一时间将他游离至天外的神智给拉扯回来。
谢晚松清醒之后第一反应是江跖找过来了,但很快就否认掉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虽说江跖有时发起疯来总有些不管不顾,可心里多少还是顾及着他肚子里这个孩子,做什么都会留些余力,不会做出这种骇人举动。
敲门声还在继续。
紧接着男人难听的叫骂声便自门外响起:“随处发情的臭婊/子,老子知道你在这里,要是让老子进去了,非得弄死你!”
这声音里带着浑浊的醉态,这人显然是醉的不轻,偏偏砸门的动作是一下比一下沉,脆弱的门板在这样粗暴的拍打下嘎吱作响,好像下一秒人便会破门而入。
谢晚松这下子算是真的吓到了,屏息凝视地卷缩在床的一侧,被子裹在身上,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这人真的不管不顾地闯进来。
房间里门窗紧闭,随处充斥着他身上的信息素味,一个醉醺醺的暴躁醉汉闯进来,即便是认出了他并非要找的人,可闻到这个气味,保不准又要发生什么事。
“成天卖屁股的骚/货,你不是贱吗?你他妈给老子把门开开!”
门口的叫骂声无休无止,骂到最后压根无法入耳,即便是像谢晚松这样从小在市井红尘之地长起来的孩子,也没听过这般辱骂,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片治安向来不行,真正管事的没几个,大多数都对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恐招惹到自家头上,所以即便是这人在门口这般闹腾,十来分钟也没有来制止他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拍门声却突然消失了。
走廊里寂然无声,正当谢晚松松了口气,以为醉汉终于放弃走掉时,房门却突然重重传来一声巨响,似是有重物抡圆了往门上砸,直接震下来一块木制的门框,甚至连床下地板都连带着轻微颤了颤。
谢晚松脸色大变,这才意识到这疯子是准备直接用身体撞进来的。
破旧的门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冲撞,几下过后已经明显松动,谢晚松跳下床去,打开窗户,窗边是一架破旧的老式空调箱,再往下是自行车库的塑料棚,由于下雨的缘故上面积攒了不少雨水淤泥,看上去脏兮兮。
放在以前谢晚松说跳就跳,可现在却不免慌乱了起来。
他若是从这个高度跳下去,肚子里的说什么都没了,可若是留下,后事可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正当谢晚松盘算自己从这里跳窗逃跑的几率有多高时,门板在一声闷响下终于不堪重负,硬生生地给人撞翻在地。
浓烈的酒臭味充斥进来,与花香味掺杂在一起。
身材矮胖的男人似乎摔懵了一下,然后冲着谢晚松咧嘴笑了一下,朝着他扑了过来。
“你这个……臭婊子/!”
谢晚松想也没想,扶着窗框一下子踩到了窗台上,半边身体露出窗外,衣衫翻飞间如同一只脱笼而出的飞鸟,要顺着清风扶摇而上。
也就在此时,门口再一次冲入一个人影,风一般将对方撞击在墙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男人由于肥胖而肥肉堆积层层的脖子,江跖居高临下,脸上面无表情,眼底却露出令人震慑的阴冷之意,兽王一样踩在这堆肥肉身上。
男人的神情由愤怒逐渐转化为恐惧,到最后浑身的肥肉都在打着颤,断断续续地气音从喉头溢出,到最后烂在身底一滩,彻底没了动静。
他竟然是给人直直掐得昏死过去,这才善罢甘休,抬起头,看向谢晚松的方向。
然后迈开腿,脚步沉稳地向他走了过去。
谢晚松伏在窗户上,背对着他,转过头来看,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江跖仅仅看上一眼,就止不住的疼惜起来,之前所生的气发的火,在这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他站在离谢晚松一步之遥的位置,伸出了手。
“来吧。”江跖说,“我接着你。”
他看到谢晚松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风吹起男人的发丝,好像初见时那般柔软,轻轻在心底掠过,泛起涟漪。
谢晚松松开一只手,缓缓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最起码这一次对方是清醒的。
江跖欣慰地想着,他用力握住掌心里那只冰冷苍白的手,将那片白拥入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