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松点起一根烟,看着白色的烟雾从亮起的烟头升起,飘开在窗外,而后被风徐徐吹散。
他的身型纤细,白色西装把他修饰的恰到好处,发丝极黑,在从窗外照入的日光下闪烁着细小的碎光。发下一双墨般的眼眸,望着海面,却仿佛要望向更远的地方。
陆城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谢晚松在相貌上与八年前并未有过多变化,依旧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自己的心弦,可气质上却是大相径庭,带着年少时期没有的危险和锐气。
他比曾经更加令人欲罢不能。
陆城不禁想起二人初见,自己在大学的某个假期去高中看望自己的老师,体育课早就跑空的教室内静悄悄,窗帘吹起的窗旁站着一个穿有白色校服的男生,手上端着一本书,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便抬起眼看了过来,一眼就望进了心底。
如今谢晚松向他投掷以相同的注视时,那双眼眸愈发深不可测,纯情不再,反而多了些让他看不懂的东西。
曾经的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清纯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人人又惧又厌的谢三公子,任谁都要说上他一句虚伪,好手段。
陆城强迫自己弯唇笑了笑:“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谢晚松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窗外的海面,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趣回复他。
“说正事吧。”他说,“我没精力跟你耗。”
陆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五年前离婚了,说实话这场婚姻我并不幸福。我离婚后又开始了几段恋爱,我总是在他们身上找寻你的影子,包括跟小恒,他眉宇间同你相近,所以我才……”
话说到此,陆恒苦笑道:“后来我发现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替代,我根本就没办法放下你。”
谢晚松这才正眼看了看他,眼底是一片不加掩饰的悲悯之意。
他扬起嘴角:“如果你这话说在你六年前的婚礼上,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陆城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只是希望你可以过的好一点。”
谢晚松缓缓吐出一口烟。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谢晚松掏出来看了看,是林风发来的消息,是一张隐晦不明的照片。
【谢少,昨晚有服务生拍到的。】
谢晚松一手夹着烟,戳开图片两指放大一看,照片上有人坐在另外一个人的腿上,侧脸是江跖,另外那个人凭借背影和穿着就能断定是谁。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风又发来一条消息。
【怎么处理?】
谢晚松若有所思——直到看见这张照片,他这才意识到今早闻见的江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何种含义。
大概是天性使然,omega对同性的气味相当敏感,即便是只沾染上一点,他也可以敏锐地捕捉到。
谢晚松飞速回复了几句话:【让他删图,管好自己的嘴。】
他内心波澜一阵,总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把新婚丈夫捉奸在床的小媳妇。这个认知弄的谢晚松混身不对付,便抖了抖烟灰,冷声道:“我不想跟你谈这些,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本意是没工夫跟对方继续再此纠缠,也不知陆城脑子里犯了什么抽,与他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一股大力突然拽住了他,重新限制在了狭小的墙角。
背部撞击墙壁,谢晚松疼地蹙眉:“陆城你疯了!?”
下一刻陆城的唇就贴了上来,没有留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熟悉的苦咖啡味便极快的充斥进了口腔。
房间门没锁,随便一个人推门进来都能看见他二人如此暧昧的模样。
连带着八年的回忆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谢晚松措手不及,整个人都被锁紧在怀里。
“砰——”
是门被踹开的声响。
谢晚松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觉得耳边突然一阵急促的风,紧接着是肉体碰撞的声音,陆城连人带眼镜都飞了出去。
江跖站在谢晚松面前,他看上去脸色极差,Alpha侵略的气息迸发而出,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我警告你,要是再敢碰他一下,我不会让你活着下船。”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一字一字都是从牙齿碰撞间挤出来的,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谢晚松被他大力拽着走出房间,径直拉着上楼,期间他不住地唤道:“江跖,疼!”
面前的男人如同不闻,依然是用力握着他的手腕,然后打开房间门,将他整个人都丢在了床上。
江跖张口就是:“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谢晚松被他可恐的神情吓了一跳,还有些莫名其妙:“我去见他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对你…”
谢晚松微微皱眉,似乎对他这样的态度表示十分不满,毫不客气地将其打断:“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谁都无权对我指手画脚。”
江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实际上从他在谢依然那里得知谢晚松疑似跟陌生男人离开时,他的内心就一度处于紧紧揪起的状态,直到再听见争执声后闯入那间屋子,看见相拥在一起的二人,那一刻愤怒在胸腔里疯狂膨胀,连带着醋意,瞬间登顶。
“你的想法就是想让别人看见,谢三公子刚刚结婚,就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江跖难得的暴躁与阴阳怪气听得谢晚松心头冒气,又想起刚刚在手机里看见的他与谢恒的照片,紧跟着也攀升起莫名的怒意,这股再次被背叛一样的怒意几乎让他整个人都炸起。
他当即反讽道:“那你新婚前夜与妻子的表弟抱在一起,这就不怕被外人诟病?”
江跖似乎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些,神情一僵,气势瞬间掉了大半,正想开口解释,就被谢晚松下一句顶回了嗓子眼——
“江跖,你吃醋的丑陋模样真是令人想笑。”
谢晚松满眼恶毒的戏谑,满足的把对方渐渐崩塌的神情全部看尽眼底。
江跖愣住:“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知道你对我看妓/女一样的眼神,还是为什么知道你偷偷亲我?”
谢晚松张口闭口难听话语,眼神翻滚着怒火,语气却冰冷得仿佛支支扎入心口的利剑。
一旦开了头,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也顾不得江跖破碎的神情,步步紧逼道:“你千万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我了吧?”
“…”
江跖意料之中的沉默险些令谢晚大笑不止,他笑够了,再次抬起眼来,这次眼底没有嘲讽,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死水般的寂静。
“你不会的,对吧,江跖?”
他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至极。
谢晚松收敛起所有神情,那张漂亮的脸上无波无澜,甚至没有一丝裂痕,宛如一个无欲无情的死人,连嘲笑或厌恶都不屑于施舍。
江跖脸上苍白一片,由于对方的话嘴唇微微颤抖,握拳的手松开又攥住,最终无力地垂在腿旁。
谢晚松有些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说不准什么原因,偏过了半个头去。
他什么都知道,也明白对方对自己的心意,偏偏就是无所顾忌,非要把对方的真心撕碎成血肉模糊,他才乐意。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他听见对方低低的回应。
“我明白了。”
“咚———”
窗外一阵巨响,是船头放起了烟花,五光十色的盛放在微微泛暗的天幕上,在湛蓝的海面之上绽开无数朵耀眼的花火,零零碎碎的火屑随风飘落下来。
再往后看是初来时熟悉的码头,码头附近两栋高楼被孟云承包,巨大的电子光屏上分别写着二人的姓名,以及百年好合。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庆祝,可房间里却是一片死寂,温馨浪漫的氛围不在,取代而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就连船舱外人们的欢呼都像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