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只是谢晚松嘴里那句“要好”这么简单。
一个青春期的Alpha与相貌俊俏的Omega关系交好,再加上颇有猫腻的再次相遇,任谁都不会仅仅相信二人表面上这层肤浅的友谊关系。
谢恒显然也意识到了,面色不佳,他知道谢晚松以牙还牙的脾性,平日里从未在谢三公子面前明显透露出自己对他的不满,可此时情难自持,看向谢晚松的眼神都变了起来。
想到两人之前可能交往,江跖的内心一沉,浓重的醋意使他自己都始料不及。
他原本就不属于谢晚松那般平和的长相,暖光滑落过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好像硬生生地划出了一道疏离的警戒线。
谢晚松并未参与任何话题讨论。
他垂下视线,陆城的突然出现让他猝不及防,回忆的潮水突然就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逼迫他想起八年前那些再也不愿想起的事情。
记忆里站有一个个穿着校服的青涩少年,清瘦的身材甚至无法撑起宽大的校服。
他藏匿在婚礼现场的阴影里,怔然地看着远处高台之上的那对饱受祝福的新人,自己的爱人神情温柔地牵起旁边女生的手,通过大屏幕能清楚看到二人那只带着婚戒的,交握的双手。
郎才女貌,好不登对。
“学长?”
他的声音在话筒的传播下被无限放大,拉长,带着细微的颤抖。
“你抱着的那个Omega是谁?”
“……小松?”
“为什么你结了婚却不告诉我?”
“……”
“我究竟,算你的什么?”
心中积攒已久的愤怒和委屈从回忆的牢笼中迸发而出,青涩少年时代的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复杂爱恋与由于背叛与玩弄而产生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谢晚松气的浑身颤抖,就连指尖都在微微哆嗦。
他所付出的一切真心努力,都在对方那句“我们是家族联姻,我没有选择权,你怎么能不体谅我”之后,彻彻底底地灰飞烟灭。
谢晚松难得有一次不分场合的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敢抬头,怕让对方看见自己眼里的失态,从而发现这样的自己是何等的丢人现眼,不堪一击。
他想掀掉桌子,想好好看看陆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是否是像每一次午夜梦回时那样,露出令人不堪入目的丑陋神情。
有人突然握住了自己垂放在腿侧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他冰冷的指尖。
这样火热的温度足以将他从冰天雪地的回忆中拯救出来。
谢晚松微微一怔,转头看去,才发现江跖并未看他,而是继续维持着吃饭的姿势,只是单方面的将手借给了他。
谢晚松明明已经了解了江跖对他的心思,就在今早那个令人猝不及防,堪称虔诚的吻里面。
但他却不认为江跖是真心使然,毕竟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Alpha,对一个弱小的Omega所产生的保护欲是天性,是体内无法抹去的遗传因子,实在不足挂齿。
谢晚松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给予对方这类“自己需要保护”的错觉,继而产生更进一步的冲动,可此刻他却不舍从他的掌心中移开。
他垂着头安静的结束了晚餐。
还不容易熬到晚餐结尾,谢晚松看都没看坐如针毡的那人,丢了车钥匙让林风开车。
他去结完账,出门就见陆城靠在门边儿,旁边儿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刻意再此等候他。
陆城见他出来,金丝框下神情犹豫,有些欲言又止:“小松…你有空吗?”
谢晚松没什么好脸色,勉强维持住了谢家公子的风度翩翩,没有一个鞋底呼死他,云淡风轻地回了句:“有事?”
“找个地方喝一杯?我有话想跟你讲。”
谢晚松睥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从陆城的手指间掠过,曾经带着婚戒的那个手指上空无一物。
站在这个位置,他依旧能闻见陆城身上若有若无的咖啡苦味的信息素。
他垂下视线,纤长的眼睫遮掩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如墨般的黑发被风吹落在脸上,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嘴唇红润,像一朵在夜里徐徐盛开的洁白夜合花,带着近乎纯情的妩媚。
陆城一怔,八年已久残存的感情呼之欲出,仿佛还是在少年时期,小他四岁的学弟笑容温润地走到他面前,腼腆地喊他“陆学长”。
他禁不住向前了一步。
“没必要。”谢晚松冷冷地看着他,往后一退,勉为其难的勾出一个笑容。
“我已经是有夫之夫了,陆先生。”
他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跟男人擦肩而过。
他听见身后陆城的喊声:“在那件事之后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放不下你!”
这话裹着潮湿的海风席卷在谢晚松的耳侧,变成了一股让他浑身发冷的奇特热流。
他未曾停留,反而是更快的迈大了步子,受伤的脚掌用力踩踏在台阶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眉头紧锁,谢晚松的头皮一阵发麻,险些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一双强壮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
清冷的雪松味呼啸而来,伴随着对方身上干净的香水味,瞬间充斥进了谢晚松的鼻腔,同时也冲散了回忆里那股咖啡的苦味。
谢晚松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安全地抱紧在了怀里。
谢晚松十指不可控地抓紧了对方的衣物,他听见自己由于恐惧而无限放大变快的剧烈心跳,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透着浅褐色的琉璃眼眸。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低下头,轻声道:“谢谢。”
江跖垂眼看着他,眼底一片宁静,手上动作却是毋庸置疑地强硬:“回去吧。”
谢晚松任由他抱起自己,不发一言地缩在江跖的怀抱里。
身型宽广,像是真正筑起一所风雨无阻的坚强堡垒,有着令人贪恋的温暖。然而除去所有的一切,于谢晚松而言,实则更像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陆城看着两人远去的方位,直到谢恒从卫生间出来,揽住他的胳膊时,他依旧盯着那个位置,神情顿时有些奇怪起来。
总感觉刚刚那一瞬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就在谢晚松跃过他的时候,他能清晰的闻到对方悠悠的花香味,干净的,纯粹的,一如既往动人的味道。
明明是即将大婚的新郎,他的身上却唯独没有将他标记的Alpha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