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松跟谢天勇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谢家大大小小哪个不知道,只要这两个人相遇,一定会冷嘲热讽,免不了又一一场恶战。
要放在三年以前,谢晚松刚进入谢家那会儿,还是个大尾巴狼装白兔,把自己那令人讨厌的脾性与处处看不顺眼的高傲态度藏了个十成十。可惜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他的本质就逐渐显露出来。
谢天勇无能,放在古代就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让他对着报纸打字儿都能写出一片错别字。
二姐谢依然倒是聪慧了,知名大学硕士出身,可惜命不好,自小就有哮喘,加上之前出了车祸,截断了小腿,大部分时间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谢长远还不是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没救了,不愿把打拼了一辈子的位置拱手让人,也不能败落在谢天勇手里,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私生子,把目光投在了当初在商界被各大导师夸的天花烂坠的谢晚松身上。
谢晚松明白为什么谢天勇讨厌他。
明明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突然有一日冠冕堂皇地闯进自家大门,就连亲生父亲也对他宠爱有加,仅仅两年就把集团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了他。再反观谢天勇,在国内呆着丢人显眼,干脆撵出国去了。
更何况谢天勇还一口咬定谢晚松杀了老父亲。
他简直对他恨之入骨。
可那又怎样,谢晚松对别人的看法从不在乎。
谢晚松跟江跖返回包间的时候谢天勇已经气急败坏地走掉了,看看在座诸位的脸色就知道,他大哥走前怕是又闹了一通,餐具全部摔在地上。
服务员在那里半蹲着捡拾瓷片,见他来了,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三公子…”
孟云见他换了身衣服,隐约感觉两个人出了什么事,此时欲言又止:“小松啊,你大哥他…”
“我没事。.”谢晚松拉开椅子坐下,“随他吧。”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孟云身旁的谢恒,正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似乎想从这张脸上寻到什么两个人动手的端倪。
见谢晚松看过来,就弯着嘴角对他一笑。
谢晚松早就料到,谢天勇再讨厌他也没有到一见面就动手掐架的程度,又想起谢天勇是跟谢恒一班飞机回的国,在国外就碰了面,估计谢恒少不了对他二人的关系一阵煽风点火。
谢晚松心里冷笑,表面上大大方方地任凭他看。
既然迎接晚宴的主角都没了,那自然是没什么好继续的了,完事之后孟云就开始交代住处。
文胜湖度假区的一大特色就是林中木屋,独栋的原木色平房建立在树枝掩映的山坡上,悠长的木质道横跨大半座山。
道路两边挂满着灯笼,入夜后亮起,微风吹过时一路火光摇曳,一直蔓延到极远的地方。
再往远处看,山峦叠着山峦,浸透在夜幕里,天空中一轮皎月,星光浩荡,铺洒在江面上,隐约还能瞧见几点渔火。
从酒店顺着木道一路上山,山间蚊虫多,谢晚松没过一会儿就被叮咬了几个包,痒的他直皱眉头。
谢晚松自然跟江跖同住一屋。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木香扑鼻而来,带着山间独有的树木草叶的味道。
谢晚松把灯打开,大概环顾了一下四周。
屋子不大,一个带着电视机的客厅,沙发周围都是独面的玻璃窗户,窗户旁是一个大的阳台,能清晰的看到周遭的树木以及山下的景物。再往里走是一间卧室,白色的双人床上放着一只娇艳的玫瑰。
虽然在这之前两个人已经同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向来都是分房睡,毕竟彼此也只是一个文件的名义关系,除了谢晚松不要脸的跟了江跖一段时间外,谁都无权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可惜孟云不清楚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定的双人大床房,为的就是让即将新婚的夫夫可以更好的交流情感。
谢晚松挑眉看了看床,随便解开了几个扣子就很自觉地坐了上去,然后对着站在房间门口的江跖笑了起来,笑容里风情万种:“宝贝,这两天你睡沙发吧。”
江跖:“……”
好在他也没有跟外人一起睡的习惯,睡沙发倒是让彼此都舒服。
谢晚松在大床上滚了一会儿,拿着手机刷了刷页面,可惜山间信号不好,某家的移动网信号抵达不到,速度慢到令人发指。
谢晚松硬着头皮试了几次,最后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他走出卧室,客厅的阳台门开着,偶尔吹进来一阵清爽的风。
玻璃门外能看到江跖的背影,男人的身型高大宽厚,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高挺的侧颜,以及闪烁在唇边的那一点火星。
“偷偷抽烟可不好啊。”
他也跟着挤在阳台上。
江跖便转过脸来看他,深邃的眉目在月下照射出一片阴影,这般看来男人的瞳孔并非是纯黑色的,而是浅浅的棕色,琉璃一般的色泽。
谢晚松看了一会:“你混血吗?”
江跖深深抽了一口烟,看着白色的烟从唇齿间吐出,顺着鼻尖向上浮去。
他微微一笑:“大概吧。”
这是谢晚松第一次见到江跖笑起来的模样。
他平时总是冷冰冰的一张面容,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却从未想过这般冷的人笑起来会是如此引人注目。
若是放在以前,江跖一定会是谢晚松喜欢的长相。
会是他愿意起早贪黑,端茶倒水追求的那一类人。
但如今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谢晚松对于恋爱早已经麻木,甚至提起来除了觉得这两个天真的词好笑以外,他毫无动容。
其实谢天勇说的挺对的,他确实不懂得什么叫做/爱,在他看来任何在别人身上投入的多余情感都是无用的,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学会了如何去爱自己,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保护了起来。
谢晚松也笑了笑,撑着下巴,对江跖伸出手:“还有吗,我也要一根。”
他点上烟,含在嘴里。
微风吹乱他的黑发,黑夜里的肌肤白的更为显眼。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
谢晚松忽然开口。
“那一晚她就像往常一样把我哄睡着后,穿上了红色的嫁衣,在床头上吊。”他眯起眼,像是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回忆。
“我记得很清楚,当我睁开眼睛时,看到她的脚悬在半空,嘴唇青紫,黑色的头发遮掩了大半张脸。”
在往后的两年内,谢晚松夜晚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都是这张面孔。
江跖问:“你害怕吗?”
谢晚松便笑起来,眉眼弯弯,眼底像是浸入湖水中的月影。
“我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