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樱上晚自习突然，不上晚自习也突然，原因不用细想，多半是因为邬树。方可樱不上晚自习，没有人拉着路黎一起去餐厅。
路黎习惯一个人去餐厅和回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心中只觉得熟悉。
不过，从那天傍晚在餐厅遇见同样落单的陈淮越后，偶尔也会拼桌吃晚饭。
路黎的好胜心也被陈淮越激发起来。
“这首歌没听过。”陈淮越说。
路黎凝神又听了一段，说出答案：“《迷宫》。”
“谁的？”
“王若琳。”
陈淮越轻笑挑眉，虽然一句话没有说，但是路黎却看透他内心的想法。
她若无其事地夹了口饭，清灵的瞳眸半垂，声调轻飘飘地纠正道：“我也不是只听重金属摇滚。”
声线如沁入春水般清冷干净，和往常没有什么明显区别，但是陈淮越从声音中，感受到路黎身上从初见就存在的那份疏离感，消弭了不少。
陈淮越黑眸泛着层层笑波，熠熠发亮，胸腔中发出低低的笑声：“明白。”
两位当事人都没将拼桌吃饭的事情，放在心里，但学校论坛的帖子，却铺天盖地占满了首页。
这天下课，卓嫣凑过来小声地问路黎：“路黎，你看论坛的帖子了吗？”
路黎：“没看。”
“很多帖子说你和陈淮越……”卓嫣话只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
路黎微微皱了皱眉：“我和陈淮越怎么了？”
卓嫣选择了一个稍微模糊的说法：“说你们……有情况。”
路黎这才懂了卓嫣的意思。
“假的。”路黎说的果断。
卓嫣语气惊讶，又含着隐隐的开心：“假的？你俩没谈！”
路黎的直尺丢了，原本想要趁着下课下楼去买把新的。
“……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卓嫣没想到路黎会这么直接回应，又忍不住问道。现在没谈，也可能处于彼此暧昧的阶段。
路黎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和你什么关系，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近两个周一起吃饭两次，就是谈了的关系？
当事人有问必答，会令八卦的人更加好奇，探究的欲望进一步膨胀。
卓嫣跟着路黎站起身，追问：“你呢，对陈……”
路黎原本就没准备继续回答，方可樱拧眉看了卓嫣好一会，眼下再也无法忍受，说道：“卓嫣，你就知道逛论坛，考试退步你怎么办？”
方可樱说话的同时，路黎已经站起身走出教室。卓嫣见路黎走了，被方可樱的话题吸引，重新坐下说：“我上次考试年级退步三十多名，历史最差排名，这次肯定会进步。”
方可樱笑了，捡人不爱听的话说：“万一进步不了呢？你也别太自信。你还可能原地踏步，或者继续退步啊。”
卓嫣果真不爱听，语气不悦：“不会的，我肯定会进步。”
方可樱语有所指：“我相信你，你会进步的，只要少八卦点。”
卓嫣没有说话，但听懂了方可樱话里有话，整个人有点生气，将课本摔得响。
方可樱无所谓地哼笑了声，靠着椅背边抖腿，边坐在座位上转笔。最近刚学的，路黎每次听讲思考，都会转笔。
她觉得转笔很飒，就跟路黎学，上课下课回家都恶补。
过了几分钟，卓嫣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主动开口说道：“方可樱，你需要这么向着她吗？”
方可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看向卓嫣吗，脸色也不像平时那么和悦。
“我们俩认识多久？路黎才转学来多久。你向着一个后来的转校生，算什么朋友。”卓嫣越说越觉得自己讲道理，脸色也腾红起来，说的满腔愤怒，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
方可樱冷笑道：“我是和你认识的久，但谁说咱俩是朋友？”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转校生怎么了，就算转过来一天，那也是南中的人。”
“这就是你的嘴脸是吗？”卓嫣也开始冷笑，又拉了同桌说道。“你看看，这就是方可樱，亏我么还把她当成好朋友呢。”
方可樱本来不想点破，但是脾气火爆，嘴巴控制不住：“对啊，这就是我的嘴脸。你呢？你什么嘴脸，背后笑话我倒追邬树？”
方可樱突如其来将话撂开说，卓嫣脸上神情一顿，眼睛心虚地瞥了眼别处。
“谁告诉你，我笑话你了？”卓嫣嘴硬否认。
方可樱轻蔑笑道：“敢说不敢承认？”
卓嫣眼神愤怒地瞪着方可樱，但是没有说话。
路黎买完直尺上楼，遇见陈淮越。陈淮越插着兜，似乎想要下楼。但是看见她后，说道：“曹旭声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路黎蹙了蹙眉心，她是真的怕了曹旭声的“劝学”面谈。
“去晚了，他说的更多。”陈淮越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薄唇侧勾笑着提醒。
陈淮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路黎握着新买的直尺，去办公室找曹旭声。
结果，两个人面面相觑。
曹旭声为师多年，几乎秒懂：“谁和你说我找你到办公室？”
路黎：“陈淮越。”
“你让他来办公室找我。”曹旭声说道。
路黎在往办公室外面走的中途，思路突然通透，陈淮越是在骗她。
刚绕过办公室的门口，就看见陈淮越懒懒地靠着墙壁，双手环胸微微偏头，似乎是在耐着心性等人。
等到路黎出了办公室门口，陈淮越才站正身体。他的眼睛长的好看，眉梢眼角都勾勒细致，正定定地望向她，笑意分明飞扬，可以一眼就看到清澄的眼底。
刚才得知真相以后，路黎对陈淮越的“恶作剧”，是有些薄薄的怒意。可是长着如此一双可以一望见底的清澈眼睛，又让人心里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总感觉他不是那种，坏心思戏耍女生的人。
“叫我是吧？”陈淮越侧身绕过路黎，就要进办公室，却半回过头，眉梢微微扬起。“……你在这等我一下。”
路黎眸光淡淡扫过陈淮越那张到处惹祸的脸，没回他的话，却也没转身就走。
“等我出来，你找我算账。”陈淮越说。
还剩不到一分钟上课，陈淮越才得以脱身。看见路黎站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陈淮越的唇角斜斜地勾起，他心里也没笃定，路黎一定会等他出来。
“来吧。”陈淮越的声音含着点慷慨激昂的语气。
路黎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有说，转身直接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生气了？”陈淮越快步追上路黎，身形与她相齐，边往前走边侧身说道。“你骂我两句。”
路黎像雪山上长年积覆的薄雪，遥远，只能远远地望着，可望而不可即。孤冷如她，阳光普照的晴天也无法温暖融化。
果然路黎冷漠拒绝：“我不骂人。”
等进了教室，路黎还没坐下，看见往常吵吵闹闹的方可樱和卓嫣，罕见的在座位上看书和整理书本。
方可樱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心里的情绪很容易反映在脸上。脸上露出无事发生的泰然神情，然而也会让人一眼就看出，她伪装的刻意和表情僵硬。
卓嫣脸上带着怒气的红意还没有褪去，整理书本的力度不自觉就加大。
路黎的目光一掠而过，恰巧卓嫣同桌黄文雅偷摸拿眼睛瞄她，两个人视线一碰，黄文雅下意识地飘向方可樱和卓嫣。
根据下楼买直尺前，方可樱回卓嫣的那句话，路黎渐渐猜测出大概，她们俩课间，应该是吵了一架。
走出教室前门的时候，听见方可樱调侃卓嫣“只知道逛论坛，考试可能会退步”。两人素日里经常互相调侃吐槽对方，她以为这是她们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今天会到吵架的地步。
卓嫣就在身后，现在开口问方可樱，反而可能会火上浇油，路黎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着等下课或中午，身旁没有别人在，再问问方可樱。
这件事情毕竟最开始，是由她和陈淮越的帖子引起。
想到这里，路黎顿觉恍然大悟，理解陈淮越为什么会忽然喊她去办公室。
为了让她避开方可樱和卓嫣的争吵。
南中对于中休抓的不是很严格，非住校生可以选择在教室桌子上趴着午睡，也可以去图书馆上自习。
虽然方可樱一上午都装作无事发生，但是路黎还是看出来她心情不佳。
中午吃饭的时候，收到陈淮越发来的消息。
陈淮越：你还挺聪明。
陈淮越：任宇祺和我说，她俩在教室里吵的挺凶。
路黎犹豫要不要深问陈淮越吵架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女孩子之间吵架的事情，问男生不太好，只好关了手机。
她本来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因为下楼前听了一句，方可樱好像是因为她才说了卓嫣，路黎还是决定问问方可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和卓嫣吵架了？”路黎尽量让自己问的语气随意。
方可樱淡淡地“嗯”了声，“我早就想和她吵。”
“因为她问我论坛帖子？”路黎又问。
方可樱摇头：“你的事情只是引子，我和她吵起来，是因为她背后说我和邬树的事情。”
路黎大约能猜出她们背后说了哪些话，她无意间或多或少听过一些言论。
“我和卓嫣经常吵架，之前因为她一直去刻意讨好商音怡，我俩隔三差五就吵架。”
路黎只好点了点头，她一向不喜欢也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拥有朋友就有了好友陪伴的快乐，但是同样也会有一系列相处的矛盾。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要好的朋友，路黎没有这样的快乐，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拼个桌吧，怎么样？”
任宇祺端着餐盘，笑得欠揍，怪声怪气地问道。他的身后跟着宋丞和陈淮越。
方可樱抬头白了他一眼，没答应低头吃饭。
路黎和方可樱面对面坐着吃饭，餐桌由两张四人桌并排在一起。陈淮越非常自然地端着餐盘，在路黎身旁的位子坐下。
任宇祺走在前面，将近处方可樱身边的座位让出来，留给身后的宋丞，自己坐得稍远一个座位。
方可樱和任宇祺在拌嘴，陈淮越身形微微靠近几分，低声在路黎耳边，轻笑问道：“不生我气了？”
这话问的暧昧，他的靠近和低语，更加暧昧。
纵使渺远清冷如雪山覆雪，也难免被热意灼烧了一下。
同一餐桌的其他几人也听见了陈淮越的话，接连干咳或是清嗓子。
清秀白皙的脸颊，飞上一层微红的团云。即便不易被人察觉捕捉，但却是真实浮现。
陈淮越径直将一包手帕纸朝宋丞扔过去，冷着嗓说道：“嗓子坏了就去看医生。”
路黎觉得自己的耳朵，变得痒痒的，她忍耐陌生不适的紧张感：“没生气。”
别说陈淮越，就是转校来的她，也知道曹旭声的治班风格。只要找了曹旭声一问，就知道是谁的“恶作剧”，而且曹旭声一定会教训始作俑者，陈淮越不会闲着没事找乐子，故意找曹旭声说教一顿。
“这个方法虽然蠢，但好歹管用。”陈淮越侧过脸，笑着吐槽自己的办法。“下次，我争取想一个不把自己搭进去的办法。”
路黎略扭头，淡淡开口道：“没有下次。”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被旁边的声响吸引注意力。
方可樱站起身，端着餐盘，经过宋丞和任宇祺的座位，走到对面最边的座位坐下。
在座的四个人全都不解地看向她。
“为了避免燕歌误会，我要和宋丞保持距离，他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方可樱坐好后解释。
宋丞无奈笑出声：“我还以为我又得罪你了呢。”原来是因为害怕燕歌误会和生气。
任宇祺笑着打趣方可樱：“你是怕燕歌误会，还是……邬树啊？”
话音刚落，就见方可樱狠狠地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方可樱咬牙切齿地说道。
任宇祺在嘴边做了一个“封胶带”的动作。
“这次月考完，正好我过生日，你们都别忘准备生日礼物。”任宇祺情绪昂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宋丞：“这是第三次提醒了，我劝你事不过三。”
方可樱冲路黎说道：“路黎，我们快捂住耳朵。”
任宇祺见状，一脸受伤失落的表情，摇头叹息，又将希望寄托在陈淮越身上，说他的好话。
“还是淮越是真朋友，不像你们这么没良心。”
陈淮越嘴角扬起渐浓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我就用……年级第一的成绩单，作为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路黎闻言侧眸看向陈淮越，她看过上次考试的成绩单，他的班级成绩都在三十名开外，更别提年级排名。
可是，他眼角意气飞扬，仿佛年级第一已是他的池中之物。
任宇祺拍掌，惊讶笑说：“我说你这大半个月，为什么上课那么认真，原来是为了考第一，可以和我做同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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