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点,有人会在这里下棋。
哦对,还是自己一个人。
荒郊野岭,军事营地,黑灯瞎火,冷脸帅哥,独自下棋。
这个词儿连在一起,这真的通顺吗?
但她看着被她一脚踩翻的棋盘,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真的有人,在荒郊野岭,军事基地,黑灯瞎火的地方,独自下棋。
这比她这个点翻出去买零食还匪夷所思。
冷脸标签的眼窝深邃,像有一道勾人的漩涡,不断席卷下压。趁他那双眼睛愈发冷漠,看着她也好像也没在看,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很有压迫感。
简然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捡起来掉地上的零食袋子,跟在他身边道歉:“不好意思啊这位同学,我没想到这个点了这里还有人。”
徐陈砚弯腰捡棋子,他不仅看见她了像没看见,听见她说话也像没听见。
“哦,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的错。”简然以为他不理她是因为她说的话有歧义,本来就偷偷跑出去的她心虚的语气唯唯诺诺像个跟班小妹,“我的意思就是因为我没想到,所以打扰到你了,对不起啊对不起。”
徐陈砚还是没说话。
“有没有伤到哪里啊?”简然帮他捡棋子,关切地问,他们离得很近,但简然不敢伸手检查,“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徐陈砚捡完最后一颗棋子,放进棋盒里。
全称他一句话都没说,拿着两个棋盒,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简然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一头雾水,灯光昏暗,导致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完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而且他这个状态,也太像梦游了吧?
因为梦游,所以在这里下棋?
虽然离谱,但是跟荒郊野岭,军事营地,黑灯瞎火,冷脸帅哥,独自下棋相比,梦游其实也说得通。
徐陈砚先行离开,简然捡刚才兜里不小心掉出去的零钱,正捡着,身后忽然被手电筒照的大亮。
简然回头,眼睛被强光刺到睁不开,她抬手去挡光源,视线里还一片白茫茫,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男人质问的声音:“谁在那?!”
以上就是简然翻墙出去买零食被抓的全过程。
但她只上交了自己的那瓶冰红茶,说自己是太渴了想喝冷饮才出去的,舍友们的零食在她被发现后及时藏在大树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真正的物资幸免于难。
这次的惩罚颇为严厉,不仅要绕着操场跑上十圈,更要在次日清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进行公开的检讨,而口袋里的零用钱也被随后赶到的班主任悉数没收,作为纪律教育的一部分。
简然的汗流到像去外面穿着衣服冲了澡并且没擦就回宿舍,衣服贴在身上,未干的发丝一缕一缕散乱地贴在额前,迎接她的是舍友们担心和内疚交织的复杂目光。
她们中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最一开始说想吃东西的那些人里,并没有简然。
她是因为她们才被罚的。
“对不起”还没说出来,简然已经从身后拿出袋子,轻快的语气里带有藏不住的喘息:“当当!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啦!”
已经有人小声抽泣。
刚被罚跑十圈的简然没慌,反而这会儿慌了,她身上都是汗,不敢碰别人,只好揉着同学的头顶,一个劲儿的安慰:“没事儿的,真没事儿,再让我跑十圈儿我都没事儿,那什么……我风能的。”
被安慰的同学“噗嗤”一声笑出来,简然也跟着笑了。
寝室条件简陋,没有像样的容器,就连热水壶里的水都只是温的。
只能用袋子直接泡,在家里是要被家长骂有毒会吃死人的。即便如此,面条泡不开,根根夹着生,却是她们这一生中吃过的最香的方便面。
每个人都有好多话跟简然聊,于是简然知道,她现在所在的班级,有人学声乐,有人学田径,有人学表演,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艺体班。
“哦对了,你知道吗?咱们班还有人是下围棋的。”
不知道是谁主动聊起这个,简然脑海里猛地蹦出冷脸标签的身影,她嘴角虽挂着笑,但笑意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她这次想的不是她的冷脸。
她踩翻了他的棋盘,而他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抓,而且他对她的行为显然不满。
所以,会是他吗?
次日清晨,集合后不训练,而是全校同学一起看简然的全球首演。
别人吃百家饭,简然念百家稿,这篇由室友们连夜赶工出来的检讨稿太感人了,简然第一次看见这种级别的检讨,念着念着,几乎声泪俱下。
老师们满意地点头,写的这么诚恳,看来这同学是真知道错了。
上午的训练告一段落,周游打听到那天因为她打闹而被困在厕所里的同学叫金鸿。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周游鼓起勇气找到金鸿,诚恳道歉:“金鸿同学,我想对你说声抱歉。那天,我在厕所外嬉戏打闹,完全没有留意到里面的情况。我不知道当时你正在里面,更没有注意到你所在的隔间门是敞开的。如果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任何困扰或不适,我真心感到非常抱歉。”
金鸿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道歉,她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表示没事。周游心里的重负终于轻了些,感激地看着金鸿,正当她准备离开,金鸿却停顿了一下,开口说:“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周游立刻转过身:“怎么了?”
金鸿个子不高,气场没那么压迫,但她表情很严肃,让人不自觉也跟着认真起来,她问:“是不是你让徐陈砚去告发了简然帮我们买零食?”
周游被这个问题问的语塞,思绪回到军训第一天的混乱场景。
她没有让徐陈砚去告发简然,但是那天,她以为简然要打她的时候,叫住了徐陈砚。
难道是徐陈砚看在眼里,默默采取了行动,为了帮她出一口气?
这种腹黑行为,太符合他的一贯做派。
当天晚上,周游找徐陈砚当面对峙:“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跟简然是闹着玩的吗?你为什么要告发她?她现在是我朋友,你这样做我真的很尴尬!”
周游大概是生气,声音相当洪亮,简然不是聋子,路过听得一清二楚。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就说那天为什么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原来是憋着坏要去告发她!
好你个脸白心黑的冷脸标签!
跟高锐生一起去食堂的路上,简然问:“排队的时候,站你前面的那个男的,是叫许车艳?还是叫什么咽?”
“哟,看上了?”高锐生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眼光不错,就是行为得加快,我都看到过不止一个人来找他要微信了。”
简然咬牙切齿:“我看上他那条命了。”
高锐生:“?”
她这反应把高锐生吓了一跳,硬是不敢告诉她徐陈砚大名。毕竟简然这人脑回路直来直去容易冲动,高锐生怕告诉她以后她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大事。
不过,冲动的人也有个特点,就是健忘。
第二天早上再一睡醒,简然就把徐陈砚这人连带着他干的事忘得八九不离十,投入军训以及和教官斗智斗勇,一直到回学校,她才又想起来。
七天军训结束,坐大巴车重新回到学校,艺体班的班主任孙馨蕾整理办公用品,看到没收的那一沓零钱,想起这些钱的来源,跟副班主任说:“邱老师,你帮忙找一下这个叫简然的同学家长联系方式。”
邱行晚收起翘着的二郎腿和呲着的大牙,立刻在办公桌上翻找,边找边问:“你要找她家长的联系方式干嘛?”
孙馨蕾:“这学生太淘气了,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第一次碰到军训居然敢翻墙出去的,这再不跟她家长说,她该闹翻天了!”
刚入行的邱行晚缓缓坐下,试探地劝道:“孙老师……不用吧……”
孙馨蕾皱眉,对邱行晚这个行为不满:“什么不用?”
被吓到的邱行晚马上站起来,一边找家长的通讯录一边说:“可我觉得简然这小同学性格挺好的呀,军训的时候她为了不让同学被罚,自己可是主动多承担了好多。而且你后来问其他同学不也知道了吗,她出去是为了帮其他同学买吃的。乐于助人,敢作敢当,这也是很好的品质啊。”
“我没说她不好。”孙馨蕾像是被说服,但又不甘心,重重呼出一口气,“可是翻墙这个事,我不能不管。”
邱行晚放下找通讯录的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这个岁数,知道廉耻,知道好坏,比起跟她父母说,你不如直接跟她说,不然这样的孩子要是反叛起来,你以后更难管。”
想起来简然那几招身手,孙馨蕾觉得深以为然:“可是……”
邱行晚趁热打铁:“我知道你是因为爱学生,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但是爱学生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非要选最容易让孩子叛逆的那种呢?”
孙馨蕾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嘴角露出一道轻松的弧度:“你岁数不大,想法倒是不少。”
“毕竟我也刚毕业嘛。”邱行晚两条腿敞开,又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毫不谦虚,“还是懂一点学生的想法滴。”
孙馨蕾转头把简然从教室里叫出来,一通口头教育后,把没收的钱还给简然:“最主要的是,这种事情太危险,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晚了!”
简然接过钱,说了声“谢谢老师,我知道了”,这才又想起来那位导致她被发现的罪魁祸首。
好你小子!
这梁子咱俩算是结下了!
你是冷脸标签,我就是滚烫开水,可别让我再碰到你,不然我烫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