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荩忱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正色问道,“吾儿,为君者,当行何事?”
李沧海怔了一下。
这个……好像并没有告诉过他答案,而且也没有告诉过他父皇会在这个时候问他。
作为一个君主应该要干什么?
这还真的是一个非常宽泛的问题啊。
李沧海甚至都不记得曾经的太傅徐陵向自己讲述过这个,更不要说其余分别讲授各个学科的先生们了。
见李沧海一时讷讷,李荩忱淡淡说道:“且慢慢想。”
祭坛下的人们看着站在祭坛上有些古怪的父子两个,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有人敢于上前去打断。
祭坛上,李荩忱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儿臣当继承父皇之志,为我大汉万世之基业而努力。”
李荩忱笑了笑:“不错。”
李沧海这才露出轻松的神色。
刚才真的是快要被吓死了,谁知道答案竟然真的这么简单。
这个答案要是换一个地方和时间点来问李沧海的话,他肯定能够回答的更快甚至更准确,只不过因为今天实在是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他犹豫了很久,发现自己属实也想不到别的答案,就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为大汉万世之基业而奋斗,这是李沧海从小就被乐昌等人灌输的思想,因此他坚定不移。身为大汉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这种责任是与生俱来的,舍我其谁?
只不过出乎李沧海意料的是,李荩忱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皇儿你要记住,万事之基业固然重要,但是还有比我们李氏一家一户传承千万代更加重要的。”
“这……”李沧海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父亲。
李荩忱抬头,又环顾四周:“且看看这苍天,这莽莽群山还有这无尽的原野。这天穹之下,有着我们这一辈子都有可能难以征服殆尽的土地和汪洋,而在这天穹之下,同样有着无数的百姓子民。我们的华夏,我们的大汉,只是这无数百姓、无数国度之中的一个,有时候甚至并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所以你要做的,更多的是带着这个国家披荆斩棘、向前迈步,切记,万万不要把你的目光局限在九州之内,更万万不要把你的目光局限在一家一户之内。”
李沧海怔在那里。
李荩忱所说的这些话,他之前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
不过想想也是,谁又有胆量跟当朝的皇长子说,你以后不能为了李氏皇位的稳定和传承而奋斗,而应该为此国此民族的未来而奋斗,哪怕所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李氏皇室失去原来的权力。
除了李荩忱之外,普天之下,没有任何的人有这个资格和胆量向李沧海说这个,这和造反还有什么区别?
“吾儿要记住,不要苛求万世基业,而要用心去对这江山、这子民好,只有这样,才能真的有万世基业。而就算是没有万世基业又能如何,身为君主者,但能无愧于这天地,无愧于万民,便足够了,这样后世不管城头变换谁家的大王旗,在百姓的心中永远都会惦念着你。”李荩忱紧接着说道。
李沧海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
李荩忱笑了笑。
似乎自己不应该这么早向李沧海说这些,毕竟这孩子才刚刚走在立志于努力拼搏、成为一名贤明君主的道路上,说这些他不见得就能够明白。
不过李荩忱相信,之后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见到那一天。
而李沧海却想到了什么,此时低声说道:“父皇的意思可是……此国非为君所有,而君当为国所有?”
李荩忱原本打算转身的动作顿住,他侧头看向李沧海,眼睛之中不由得泛出精光。这光芒一闪而逝,不过李荩忱脸上的高兴和欣慰却是难以遮盖的,他不由得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李沧海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是孩儿还是有些不理解……”
此身许国,而非此国许君,这简直颠覆了李沧海之前对于一个国家、一个君主等等概念的认知。
不过李荩忱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为他解释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说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李沧海张了张嘴,却只能应了一声。
“走!”李荩忱带着他向祭坛外走去。
祭坛下的众人,神情自然也都已经各不一样。
虽然他们不知道陛下和皇长子说了什么——站在陛下身后,应该是唯一听见内容的袁大舍,此时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你们就当老奴是个聋哑人好了的神情,大家也不指望能够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消息了。
这个老太监,肯定是听到了什么的,只不过把听到的说出去很有可能直接关乎到他的性命安全,所以打死他都不会说。
不过不管这一对父子之间到底交流了什么,刚才李荩忱的笑声无疑已经告诉所有人,陛下对于自己的长子、也是现在的太子,非常的欣赏和喜欢,而且肯定也已经把什么自己领悟到的治国理政甚至干脆就直接是把握人心的想法说给了李沧海。
君失秘则失国,君王都有各自的秘密,也有各自的手段,这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大家当然那也不敢胡乱打听猜测,反正知道一个结果就可以了。
李荩忱带着李沧海在祭坛台阶处站定。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叩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群臣和万民齐齐拜倒,向他们的陛下和未来的大汉帝王表示敬意。
不管怎么说,大汉从今日开始,也有了自己的储君,也就有了自己的传承。
……
册封完太子之后,论功行赏之类的就比较简单了。
毕竟很多功勋爵位都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甚至还有一些都是从北伐第一轮战斗结束,也就是汉军拿下洛阳之后就已经许下的,只是一直放到今天一齐封赏罢了。
不出所料,裴子烈和萧世廉同封国公,一个晋国公,一个梁国公。晋国公之封号自然是因为裴氏郡望在晋国故地,而梁国公自然是因为萧氏曾经建立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