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宇文纯哪还顾得上别的,在雪地中很是狼狈的匍匐前行几步,骤然跳起来狂奔,一把抓住一匹战马的马缰,策马就向后军而去,同时不忘大喊:“撤退,撤退!”
这应该是乱起之后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应对现在的情况,还算准确。
宇文纯一时间也来不及去考虑敌人是怎么骤然杀到自己面前的,刚才自己心里还在说敌人人数应该不多,也就是在外围小打小闹,结果没有想到就这么打了自己的脸。
而这也不是今天第一次打脸了……
该死的韩擒虎!
以后一定要抓住机会将他碎尸万段!
此时身在平城的韩擒虎,正紧张的向南眺望,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并不知道自己替外甥挨骂了。
骤然听到了这“撤退”的声音,北周将士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纷纷寻找乱跑的战马,追着这声音向南而去。
李靖冲出营帐,顺着声音回首看到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恨恨的将手中的印章砸在雪地中,这是宇文纯的将军印。
这说明这家伙刚才根本没有走远,应该就在附近,竟然这都能让他跑了。
李靖这个时候没有马,追不上,而且他身边的将士其实不过百人,周围的鲜卑骑兵可是有上万人的,李靖也不敢贸然追击。
他抽出横刀,一刀劈断了中军大帐前的将旗。
“宇文纯授首!”李靖高喊道,随便抓起来一个首级挥舞。
“宇文纯授首!”周围的汉军将士会意,跟着大喊。
周围顿时更加混乱,北周骑兵哪里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勇气,纷纷突围撤退。当然实际上除了两翼压上来的汉军火枪手还有一些威胁之外,李靖这里的百余人根本挡不住他们,也没打算去挡住他们。
三千步卒突袭万人骑兵的营地,也就是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等对面回过神来,可就尴尬了。
而宇文纯此时策马向前狂奔,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不由得勒住战马,下意识的回首看去。
风卷着雪,似乎越来越大,以至于直接把整个战场都笼罩在其中,两侧的山上、山下,火光摇晃,有的是举着火把的汉军,有的是熊熊燃烧的周人营寨。
汉军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不知道有多少汉人在发动进攻,只能感受到他们似乎真的打算将所有的鲜卑骑兵一口吞下。这样的斗志和胆量,宇文纯自问自己的部下们是赶不上的。
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战,汉人全有之。
而天下一统之战,汉人是不是也已经全有之?
老天,当真不保佑我大周了么?
宇文纯心中黯然,而营寨之中陆陆续续有北周骑兵突围冲出来,不断地聚集在宇文纯的身边。
此时他们就是白狼堆南侧的氵纍水岸边,冰封的氵纍水就在白天的时候还见证了他们雄赳赳渡河北上的英姿,现在又要在这一片火光之中见证他们的惨败。
退下来的北周骑兵越来越多,不过所有人都分外的狼狈,有的是身上的衣甲没有了,有的是手中空空如也,还有的干脆直接坐在没有马鞍的光溜溜马背上,显然有不少人都是在睡梦之中惊醒,又糊里糊涂的被同伴裹挟着一路撤退过来的。
宇文纯皱了皱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此时聚集在身边的鲜卑骑兵已经足足有两三千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在向这边来。
甚至大多数的人都有自己的战马。
这说明什么,说明汉军根本无力阻拦北周军队撤退。
至少肯定不是不能阻拦鲜卑骑兵的撤退。
鲜卑骑兵再怎么说也很强大,对面的统帅就算是再傻,也会趁着这一次混乱有效的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除非他手中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兵马。
宇文纯有些惭愧,也愈发的愤怒。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中计了。
如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汉人似乎并不多。
他们在虚张声势,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能力阻拦鲜卑人撤退。
如果自己下达的不是撤退的命令,而是扭过头和敌人交手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把这些该死的南蛮给撵出营寨了。
可是自己下达的却是撤退,现在北周骑兵们狼狈不堪的跑了出来,却发现敌人实际上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锐不可当,士气受挫尚且不说,对于自己这个主将的信任自然也直线下降。
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宇文纯紧紧咬牙,不管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他感觉这些目光之中充满质疑和不信任。
“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杀回去!”宇文纯果断地说道。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带着将士们把场子找回来!现在宇文纯身边的骑兵不过两三千人,但是他并不害怕,一路返回,肯定还能收拢更多的兵马,然后直接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南蛮踩踏在马蹄下,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这片天地之间,应该只留下鲜卑人勒马雄踞的身影,汉人,只配在鲜卑人的马蹄下匍匐!
而此时营寨之中,李靖一脚踢开一具挡道的尸体,他听到了从南方来的马蹄声,马蹄声不是远去,而是越来越近,这说明宇文纯应该已经回过神来了。
真是个蠢蛋啊,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李靖笑了笑。
身边火枪手已经摆成了三排阵列,一步一步向前,枪弹呼啸而出,在他们的前方不断绽放出绚烂的血花。
虽然远处的鲜卑骑兵已经开始反击,但是近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鲜卑人还在逃窜,而他们露出来的后背,正是火枪手最好的靶子。
“监军,宇文纯杀回来了。”一名仗主跑过来。
李靖点了点头:“某知道。”
仗主张了张嘴,难道我们不应该转头跑路么?
就算是宇文纯也就收拢了三四千骑兵,真的正面对上,恐怕我们也拦不住啊。五百火枪手现在还没有完全聚拢不说,弹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拦得住敌人。
李靖瞥了他一眼:“不信某?”
仗主更加尴尬,信不信呢?
只能信了。
“监军号令属下即是。”仗主急忙说道。
李靖一挥手:“把路让开。”
“啊?”仗主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