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不等尉迟顺再说什么,杨素就已经在外求见。
尉迟顺正想要告退,李荩忱却摆了摆手:“朕和岳父,也没有外人,便是军机大事,听来又如何?岳父多年征战沙场,还可以为朕出谋划策。”
尉迟顺怔了一下,出谋划策还是算了,真的要打起来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他当然也知道这是李荩忱在表达对自己的信任,心中一暖,拱了拱手。
而杨素走进来,正想要说什么,一眼看到尉迟顺,顿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荩忱笑道:“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一个是互相知根知底的自家兄弟,一个是岳父大人,倒是真的没有外人。
杨素却有些捉难,低声说道:“启禀陛下,刚刚城头之上,换上了尉迟迥的将旗。”
气氛顿时变的尴尬了起来。
尉迟顺也恨不得自己刚才能够跑得越远越好。
怎么就留下来了呢?
李荩忱也有些惊讶,不过旋即笑了笑。
尉迟迥会披挂上阵,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在这个关头上,未免让自己和尉迟顺都有些尴尬。
见过坑爹的,但是没见过这么坑儿子,或者说坑全家人的,就算是尉迟顺并没有来面见李荩忱,尉迟迥也应该很清楚,洛阳之战正是大汉此次北伐的重中之重,同样也是李荩忱势在必得的存在,自己的登场不啻于将全家人都置于大汉的兵锋之下,李荩忱真的生气,不见得不会直接把尉迟家全家的脑袋砍下来送给尉迟迥的。
尉迟顺咽了一口吐沫。
坑啊,这老爹是真的坑!
而李荩忱有些无奈地说道:“尉迟老将军当真是冥顽不灵,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岳父也别怪朕手下无情。”
尉迟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手下无情,什么意思?
不会陛下真的打算对尉迟家下手吧,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么?尉迟顺毕竟和李荩忱接触的时间不长,听到李荩忱这么说,心里难免有些惶恐。
最毒不过妇人心固然不假,但是帝王心术可一点都不比妇人心软弱到哪里去,保不齐陛下就想来狠的。
见尉迟顺神色紧张,李荩忱倒是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尉迟顺自己并不怕死,但是尉迟顺这一次可不是一个人前来,肩负着整个家族生存的责任,自己的嬉笑怒骂都有可能决定尉迟家是否会人头滚滚,所以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刀剑无眼,尉迟迥有了什么闪失,岳父可不要责怪。”李荩忱补充一句。
明明是一句话却要中间来个停顿,并不是为了水字数什么的,而是为了能够给尉迟顺提个醒。你看你爹这么坑你们,就算是你们不想帮着朕继续劝降,也得抓紧和尉迟迥划清关系,最好给他弄一封家书表示一下你们的反对。
不要以为尉迟家依靠尉迟炽繁就能够高枕无忧,你们的命还是掌握在朕的手中,尉迟炽繁已经是我李家的人了,和你们尉迟家没有什么关系,你们最好认清这一点,朕想要杀你们的时候,完全没有必要“不看僧面看佛面”。
尉迟顺松了一口气,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当即他果断的表态:“陛下还请放心,臣这就将母亲的家书并臣的信件一并着人送入城中,即使不能劝动阿爹直接归降大汉,也能消磨阿爹斗志,使其不可与大汉为敌。”
李荩忱微微颔首,尉迟迥这个老家伙,想要凭借家书就让他动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之前李荩忱也不是一次派人送过家书,尉迟迥从未有所动作,最后也只能继续通过散播谣言的方式借助北周自己人的手把尉迟迥从主帅的位置上硬生生拉下去。
这样耗时耗力也并不是没有成果,伊水之战的主将如果不是王谦而是尉迟迥的话,可能想要赢得伊水之战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现在洛阳城在汉军的重围之下,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天高皇帝远”,即使是邺城也没有办法干预洛阳城中的变化,所以王谦违反软禁尉迟迥的命令,让尉迟迥重新登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也说明王谦和尉迟迥都是铁了心要守住洛阳啊,否则必然一个不会放人,一个不会上阵。
对于尉迟顺的家书,李荩忱并不报多少期望,但是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臣愿入城,为陛下劝降!”尉迟顺紧接着说道。
这一次李荩忱也有些惊讶,旁边的杨素更是皱了皱眉。
让你入城,谁知道你是去劝降还是去投降的?
“臣此次肩负母亲之命而来,又是大汉之臣,忠孝两全,自当劝爹爹回头是岸,以免两军杀戮,多少将士平白牺牲。”尉迟顺提了一口气,慷慨说道,“此次随臣前来的还有臣同大兄的一对儿女,若是陛下不信,可带此儿女观阵,若发现臣临阵倒戈,则可阵斩之!”
李荩忱眉毛一挑,你们尉迟家够狠的。
显然在尉迟顺北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入城劝降尉迟迥的打算,所以连人质都给李荩忱带上了,如果我尉迟顺要是投降的话,都不用陛下您去建康府现拉人,直接把我带来的先咔嚓了就可以。
杨素也苦笑一声,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算是陛下不情愿恐怕也得点头了。
李荩忱当下笑道:“岳父已然是我大汉勋贵,执掌学院,大汉多少将官皆仰仗岳父教导,所以朕如何会不相信岳父?岳父需要什么,朕着人给你准备。”
尉迟顺当即说道:“臣只求一马一剑,若家父顽固不化,臣不得还,则引剑自刎,以谢陛下恩重!”
李荩忱一时默然,转身拿起来架子上的佩剑:“此剑为江南龙渊打造之上好宝剑,朕赐予你。此剑当为朕饱饮敌寇之血,朕希望爱卿能够凯旋。”
“臣,谢陛下!”尉迟顺郑重接过来李荩忱的佩剑,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他也没有把剑抽出来,转身就往外走。
而杨素目送他离去,不由得说道:“陛下,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不过是一个人,一匹马,又能够如何?”李荩忱笑道,“就算是他又投降尉迟迥,朕也照样可以再抓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