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迥自己已经做好了死国的准备,但是他并不忍心让麾下将士都陪着送死,总要给大家一个突围的希望。
“薄居罗兄,战况不好啊。”王谦的声音里带着浓浓担忧。
虽然比尉迟迥年轻一些,但是他蒙荫于其父泾州刺史、柱国大将军王雄,本来就是庸国公,再加上平定北齐的时候作战拼命,因此现在也是上柱国,和尉迟迥这个蜀国公实际上是平起平坐的,再加上两人私交不错,所以他称呼尉迟迥自然直接以表字称呼之,而不和别人一样以官职称呼。
历史上尉迟迥起兵之后,调任益州刺史的王谦也在蜀中起兵响应,可惜距离太远本身就无法呼应,最终被杨坚派遣老将梁睿入蜀平定。
现在北周内部矛盾激化的早,宇文宪和杨坚也早早地分家,蜀地又落入了李荩忱的手中,所以王谦这个益州刺史自然也就做不成了,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宇文宪当然也不可能亏待他,此时也算得上和尉迟迥一样的顶梁柱,只不过王谦毕竟在征战经验上还是没有办法和尉迟迥相比的,所以此时王谦更多负责的还是后勤的事情。
而今甚至就连王谦麾下的兵马都已经开始上前线,谁都能够感受到战局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尉迟迥沉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战报,敌人已经突破王家沟,沿着小同沟向龙门逼近。”
因为洛阳东南群山连绵,所以汉军想要从轩辕关杀入洛阳,要么北上进攻偃师和巩义,沿着这一条沟通虎牢关和洛阳的大路杀向洛阳城,但是这就意味着汉军不但要向北兜一个圈子,而且无论是拿下这两个之中的哪一座城,都要腹背受敌,要么自然就是沿着嵩山余脉斜着直接向西北推进,这条路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城镇可以歇脚整军,但是也意味着北周军队只能在旷野上列阵阻拦汉军。
所以陈智深很明显选择了这条路。
汉军沿着山直接杀向伊水,过了伊水,正北侧就是柏谷城,而柏谷城和洛阳城就隔着一条洛水。
与此同时,汉军萧世廉所部从洛阳的西北展开,从邙山和谷水北岸两个方向同时向洛阳发动进攻,从而和从东南而来的汉军形成对洛阳城的合围。
“那就很近了。”王谦不由得皱了皱眉,局势竟然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紧张,要知道王家沟那边的自家兵马应该至少有几千人,竟然一夜之间就被汉军突破了,那就意味着之后的几道防线很有可能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这帮南蛮子,当真是好战力啊!
王谦倒是之前也不敢对汉军掉以轻心,毕竟尉迟迥那是自己自问比不上的猛将,竟然一次又一次败在了汉军的手中,但是说到底之前自己没有曾经亲自面对汉军,所以汉军到底几斤几两,他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有一些自大的人吹嘘汉军也不过就是尔尔,颇有几分“我部刘三刀,三刀可斩华雄”的威风;有的一些则已经快被汉军打出了恐惧症,几乎提到汉军就两腿直打哆嗦,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汉军已经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王谦自己也已经没有什么主见了。
现在来看,汉军当真不好对付。
尉迟迥也是眉头紧锁,自己原本想着是通过层层布防的方式尽可能阻拦李荩忱,或者让李荩忱知难而退,至少现在轩辕关修整几天再谋求北上,这样的话尉迟迥尚且还有机会调集兵马看看是不是能够配合赵王宇文招夹击萧世廉所部。
可是李荩忱似乎就铁了头想要和萧世廉会师洛阳城下,这一下不要命的进攻,的确是恶心到尉迟迥了。
换句话说,尉迟迥就是给李荩忱来了一出空城计,结果非常不幸被李荩忱给看穿了。
这不就难受了吗?
“伊水,不能再丢了,丢了之后就剩下这柏谷城了。”尉迟迥径直说道,“如果按照现在南蛮向前推进的速度,我们布置下的三条防线应该也很难阻挡他们太长时间,如果不守住伊水的话,可能两天之后敌人就会出现在柏谷城下,某打算亲自前往伊水北岸坐镇,柏谷城就要交给敕万兄(王谦表字)了。”
王谦却咬了咬牙,伸手拦住尉迟迥:“这一次让某去吧。”
尉迟迥的手微微僵硬一下,看向王谦,他的眼神之中分明就是在问,为什么?
难道王谦已经和宇文招一样不信任自己了么?
一时间尉迟迥的心中感到一阵悲凉。
王谦勉强说道:“尉迟兄不要多想,只是尉迟迥几次为国征战,即使是子侄,都已经折损良多,而某却一直只在尉迟兄的身后摇旗呐喊助威,实在是问心有愧,如此一来,又有何颜面去邺城面见陛下……”
王谦的话虽然说得还算牵强能够解释过去,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你尉迟迥的儿子到侄子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大汉的阶下囚,更不要说你的家眷也都在大汉的手中,谁知道你们尉迟家到底是真的打算杀敌报国,还是只是在通过这种办法不断的将手中的兵马送给敌人?现在尉迟家都已经被抓的干干净净,按理说接下来就应该是你尉迟迥了。
你要是说投降就投降了,这洛阳城岂不是就完蛋了?
还不如某到前面去撑一撑呢,大家都知道尉迟老将军好面子,谅你应该也不会在敌人还没有杀到洛阳城下的时候就投降。
同时王谦还把宇文宪搬了出来,名义上说的是自己没有颜面去见陛下,而实际上想表达意思自然就是,陛下以及整个朝堂也都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大家现在已经达成共识,您老的忠心我们都不是非常肯定,所以还是乖乖在洛阳城待着吧。
反正尉迟迥的部下都在宇文招的麾下,而防守洛阳城的北周军队又都是王谦的兵马,等于尉迟迥现在手上实际上除了自己的亲卫之外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因此尉迟迥待在洛阳城充当一个吉祥物,鼓舞一下士气但是却调动不了一个兵马,是现在北周朝廷上下公认的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