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不需要杨素多解释,大家都明白。
不过七天突破淮北……
即使是禁卫军的将领多数都是军中翘楚,这个时候也得仔细掂量一下。
淮北可不是等闲的一道关卡。
就算是说七天拿下潼关和虎牢关,大家也敢拍着胸膛打包票。
以禁卫军傲视这个大汉的强大器械配备和军队素质,那些雄关在他们的面前真的就和纸糊的一样。
但是淮北不同。
三百年来,这就是卡在南朝脖子上的一道枷锁。
换句话说,这就是南朝几代人的心理阴影。
而且以北朝多年的经营布置,说其是一道枷锁,实际上也没有任何的问题。淮北营寨连绵、要塞众多,更不要说那一座座城池更是高大的令人望而生畏。
想要突破淮北,任何一名将领都得仔细掂量。
“怎么,做不到么?”李荩忱的声音骤然冰冷几分。
这一场整个大汉都被卷入其中的国运之战,按理说是不需要再做任何鼓舞的,但是淮北毕竟是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对于每一个出身南方的将领,乃至于对于李荩忱自己来说,这里都像是梦魇,就连李荩忱自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无法忘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场场血战和血案,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一张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离开淮北八年之后,李荩忱终于东山再起。
但是直面淮北,他也需要勇气,需要这些大汉的将士们带给他的勇气。
更不要说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祖辈和父辈当中都有人曾经战死在这淮北血肉磨坊之中,对于他们来说,淮北既是魂牵梦萦之地,也是望而生畏之地。
但是现在李荩忱已经开口问了,那就是在问每一个人的胆量和决心。自从追随陛下离开建康府一路走到这里,任何人的胆量和决心都毋庸置疑。
他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就为了在这场大战之中洗雪父辈和祖辈们失败的耻辱。
这就算是一条死线,大家也闯定了!
“臣等唯死而已!”以李平为首,禁卫军大小将领轰然吼道。
李荩忱一挥手:“朕不需要你们去死,只要你们为朕,突破这道缠绕在我们脖子上三百年的枷锁!”
“诺!”
整个船舱之中,吼声回荡。
整个五牙大舰上,所有听到这一声整齐划一吼声的将士,都下意识的挺直腰杆。
大战将至,浴血厮杀,乃是吾辈之责。
……
越靠近淮北前线,战争的气氛就越发的浓郁。
运河上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来往如梭,快速的将天下四面八方的财富汇聚到这一个地方。即使是夜色之中,也能够看到不远处水面上络绎不绝的船只。
战争不会因为黑夜而停止,恰恰相反,把握住了黑夜,也就把握住了比敌人多一倍的时间。
再往前不过百里就是钟离,汉军水师正在钟离城外的淮水上集结,按照姜先的计划,水师将会兵分三路,两路主攻,分别进攻颖口和清江口。
之所以选择这两个点,是因为前者位于悬瓠城的侧翼,拿下颖口之后汉军水师不但可以帮助陆子才解决后顾之忧,还可以顺着颍水直接杀到许昌城下以策应陈智深的进攻,而后者则位于涡口、徐州等要塞之间,是中间节点,汉军一旦从清江口登陆,可以向东直接进攻徐州,而不需要在徐州城外的水面上和北周军队过多纠缠,这也是当初吴明彻选择的进攻方向。
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当初吴明彻选择清江口确实是有战略眼光的,只可惜南陈的兵力和当时卷携平齐大胜之威而来的北周军队根本没有办法抗衡。
当然了,当年没有办法抗衡,而如今,已然天翻地覆。
至于另外的一路偏师,则前去牵制涡口的守军,令涡口守军自顾不暇,从而无法进攻从清江口登陆的汉军背后。
对于这个方案,李荩忱并没有意见,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把这几艘五牙大舰和黄龙大舰送到淮北前线,否则就算是大汉水师有天大的野心,也苦于没有三头六臂。
不过水师固然重要,终究比不上从后方来的粮食重要。
皇帝陛下的船队也得先靠边给后面来的粮船让路。
按理说皇帝御驾亲征,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全,船队所在的水域应该全面封堵戒严才对,可是现在很明显不具备这个条件,总共就这么一条运河作为南北运输的动脉,动脉掐断了,这一战也就不用打了。
因此倒是没有人有意见,只是船上的亲卫们都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水面和两侧岸边,灯笼将水面上照的分外明亮,而岸上负责警戒的羽林骑来往巡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惹得不断经过船队的一艘艘粮草船只上,不少人探头观望。
不过在这拥挤的运河上,能够摆出这样排场的是什么人物,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在光影交错的水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道面向这边笔直站立的人影,负责押送船只的汉军将士在自家将领口号声中整齐的跺脚折臂齐胸,对着船队行礼。而那些撑船的船夫们,也都下意识的看过来,军人有军人的军礼,他们也有他们的注目礼。
不管是什么样的礼节,这个时候都想表达同样的意思,对他们的皇帝陛下的敬重。
战线就在前方,战火如荼,而皇帝陛下就在他们的身边。
这让每一个将士和民夫,都分外的安心。
李荩忱这是用行动在告诉他们。
朕,与你们同在。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李荩忱就站在船楼上,静静看着他们,看着这些义无反顾奔赴前线的子民。
“陛下,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刚才秘书监送来消息,因为避让这支船队的原因,我们会比预计里晚上两个时辰左右到达钟离,应该就是明天早上了。”身后轻柔的声音响起,元乐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李荩忱身边。
李荩忱回头,夜晚的风颇有凉意,甚至借助摇曳的光能够看到元乐尚的小脸都有些发红,显然是被冻得。李荩忱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在这里站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