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乐城的战斗并没有于玺想象之中的那么顺畅。
毕竟这只是一座小土城,而要面对的却是突厥数一数二的精锐的轮番进攻。风雪虽然还有,但是早就已经比不上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猛烈,甚至中间还有几天出了太阳。
温度的升高使得之前侯秘发明的水泼的办法也就没有那么管用,而且突厥人也拿出了铁锥,用人去一点一点的把冰凿开,更何况这城池毕竟是用夯土打造的,而不是石头,因此每天都往上面浇水,墙体一次一次的被冲刷,自然对墙体本身也是很大的伤害。
再加上城下的突厥人尸体已经越来越多,所以现在突厥人冲击城池,甚至都是直接踩在自己人的尸体上,一直走到快到半城高的时候方才开始搭云梯,这个时候冰层的作用自然也就更小了。
当战斗打到现在,冲在最前面的已经都是突厥叶护的部众了,显然突厥叶护也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在年前取得突破的话,那么堵在河谷之中的这么多人,最后恐怕都会有一个凄惨的下场。
而现在在最前面阻挡突厥人的,实际上也不再是回乐城的城墙,而是大汉将士的血肉防线,毕竟那低矮的城墙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缺口,突厥人昼夜不停的进攻更是让这些缺口根本没有办法修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本来就不长的城墙一点一点的垮塌。
中军大帐已经从原来贴近城墙的城中转移到了城南,处于大军两翼的庇护之中,而这也意味着战斗已经从城外延伸到了城中。
回乐城本来就不大,城中更是只剩下了一些断壁残垣,所以守军直接利用这些材料在城中又构筑了三道矮墙,以求能够阻挡那些冲入城中的突厥人,毕竟现在城墙上可以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少、而缺口也越来越多,所以突厥人冲入城中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别说城墙了,就是第一道矮墙也已经有很多地方出现了缺口,不过好在这里不是直面突厥人的地方,好歹还能够及时修补。
“估计半个时辰之内,下一批进攻就要开始了。”于翼靠在矮墙下,低声说道。
老将军的身上有不少鲜血,不过看他还有精力看舆图的样子,这些鲜血应该是敌人的。实际上是因为刚才突厥人的进攻突破了第一道矮墙,坐镇后面的于翼只能带着亲卫顶上来,总算是支撑到了援兵赶到,把突厥人打退。
在这地形狭窄的战场上,于翼本来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顶上来的准备,毕竟这矮墙不是真正的城墙,不过只有半人高罢了,一些马术高超的突厥人甚至可以直接骑着马跨过来,当然现在城墙外的那些杂物堆得乱七八糟,所以一时间还不会有突厥骑兵冲进来。
这或许是大汉这边所拥有的最后一点儿优势了,否则突厥人直接以骑兵冲击防线,别说三道防线了,就算是还有第四道和第五道,那也没有什么用。
“比之前慢了。”徐德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对于这个前几天才赶到的年轻人,于翼并不了解,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徐陵的孙子,当然也不敢轻视。
“但是每一次进攻的猛烈都要远远胜过之前。”徐德言淡淡说道。
这个年轻人给于翼最大的感觉就是淡定,曹忠是大汉出了名的稳重之人,可是面对眼前的这样战局还是有些慌乱,可是这样的神情似乎从来没有在徐德言的脸上出现过。
当然于翼如果知道徐德言都经历过什么,恐怕对于他这样的神情也就能够有所理解了,毕竟当初进攻落凤坡的时候,徐德言可是曾经从山顶上一跃而下,而且之后的苍溪谷之战,他作为裴子烈麾下的前锋也是一直冲在最前面。
甚至可以说他的经验更在曹忠之上,所以淡然一些也在情理之中,都是在李荩忱的麾下战斗过的,这点儿还不算大风大浪。
“现在冲上来的已经是突厥叶护的部众了,显然这位叶护也打算真的要拼命。”于翼皱眉说道,老将军虽然戎马沙场多年,但是眼前这样有些诡吊的局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好!”突然徐德言伸手撑着墙站起来。
而于翼耳朵也竖了起来,他同样听到了那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一点一点,震动着大地。
骑兵!
“是突厥骑兵!”徐德言拳头攥紧,“突厥人准备用骑兵了!”
“总算是来了。”于翼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整个城墙已经千疮百孔,那些倒塌的城墙实际上和洞开的城门没有太大的区别,骑兵需要克服的不再是高墙,而是高墙外那些凌乱的檑木滚石和尸体。
而如果当目标是突破高墙之后的这些脆弱的防线的话,那么付出一定的代价越过那些障碍物,并不是什么赔本的生意。毕竟这些只有半人高的矮墙,还是用骑兵冲击来的最方便。
“击鼓!”徐德言大声吼道。
靠在矮墙内外休息的士卒几乎同时起身,一名名将领站在墙上高声呼喊,士卒们快步跑向不远处的上城步道,而城墙上的弓弩手也都已经做好准备,大批的箭矢和檑木滚石也在向城上转运。
敌人会动用骑兵发动攻击,这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也并不是没有准备。不过真正能起到作用的也就是城头上仅剩下的几个床子弩以及弓弩手,而投石机因为距离战线太近,所以全部被推到了那三道矮墙的后面,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视野和射程。
“架弩!”城头上的将领们果断的下令。
从他们那个位置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从远方席卷而来的黑色潮流,这潮流踏过乱石、越过自家被摧毁的攻城器械、甚至直接把还在有残火燃烧的攻城云梯直接踏碎!
至于自家人的尸体,在他们的马蹄之下和普通的石头一般无二。
突厥人的黑色大旗在风中猎猎舞动,而上面涂抹着象征着杀戮和征服的深红色,似乎是鲜血的颜色。护卫在旗帜旁边的,是有如森林一样的马刀。
阳光下,所有的马刀都闪烁着杀戮的光芒。
看到这一幕,就连于翼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于玺和侯秘这两个小子还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