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裴子烈敲了敲舆图:“绵竹关一旦失守,我们应当如何?”
徐德言沉默片刻,微笑着说道:“我们只有广汉这一条退路,将军既然已经清楚,又何必再问末将。”
“一个广汉城,一条汉水,不足为凭啊。”裴子烈淡淡说道,“韦寿看来是铁了心想要做第一个抵达蜀郡的人,这鹿头山一战几乎是在不计伤亡的向前进攻,而到了广汉一带,敌人的投石机和床子弩等大型器械又有更多的发挥余地,意味着我们将会更加处于劣势。”
听到这里,徐德言有些无奈:“是啊,这韦寿如此拼命,看来也是得了韦孝宽的死命令。反倒是韦孝宽和尉迟迥在天宫院那边的进攻,根据荡寇将军送来的战报看,并没有那么着急。似乎韦孝宽和尉迟迥相处得还挺不错,也不知道韦孝宽在想什么。”
“韦孝宽的盘算……”裴子烈似乎明白了什么,悚然一惊。
而徐德言也瞪大眼睛:“将军是说……”
裴子烈斟酌说道:“韦孝宽之所以愿意和尉迟迥改善关系,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场大战需要他们共同来完成,还因为韦孝宽有韦寿这一支偏师在,更或者说这才是韦孝宽真正的主力。”
“只需要韦寿能够突破绵竹关抵达蜀郡城下,那这功劳也是韦孝宽的,因此韦孝宽需要做的只是和尉迟迥一点一点的向天宫院山进攻?”徐德言的声音都已经有所变化,“也就是说敌人的精兵强将实际上都在韦寿这里?”
“不光是精兵强将,某甚至怀疑下一批辎重和器械也有可能集中送到韦寿军中,到时候我们需要面的床子弩和投石机肯定远远不止之前那些。”裴子烈沉声说道,眉头不知不觉已经紧锁。
不管韦孝宽是之前就已经做出判断,还是在后来无意间如此,很显然拼命向前推进的韦寿这支军队才是现在北周扭转巴蜀战局的关键所在。
虽然韦寿只有万人,比之韦孝宽的兵力当然少了一半,但是如果这万人都是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那么就能够发挥到比两万人还要多的作用,一路冲过绵竹关直抵蜀郡城下不是没有可能。
“将军,韦寿已经在城下列阵,看来是想要攻城!”郑凯源快步走进来,着急地说道。
“又是夜战?”裴子烈一挑眉。
而徐德言喃喃说道:“这韦寿看来是真的要拼命了。”
“他要拼命,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传令各部备战,还有修远,你即刻将此处情报消息写成战报分别送往蜀郡和天宫院,一定要快!”裴子烈转身吩咐一句,抓起桌子上的佩剑,“走,咱们出去看看!”
“诺!”徐德言和郑凯源同时大声应道。
……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韦寿……”李荩忱看着舆图,目光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神色。
而萧世廉有些诧异,之前李荩忱喝完那一碗汤看上去心情不错,怎么又担心起来了?
“韦寿!”李荩忱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寒意,让曹忠和戴才也是面面相觑。
“韦寿怎么了?”萧世廉急忙问道。
伸手在舆图上敲了敲,李荩忱笃定地说道:“韦孝宽之所以在天宫院磨磨蹭蹭、步步向前,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被我们拖在这里,韦寿照样可以突破绵竹关冲入蜀郡!”
“可是绵竹关的韦寿部不是偏师,人数并不多么?”萧世廉不由得诧异说道,这是之前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敌人的主力应该还是韦孝宽和尉迟迥,韦寿应该只是为了牵制和向绵竹关施加压力才对。
毕竟裴子烈拿下绵竹关之后,就直接堵上了蜀郡的北大门,韦寿按理说不会强攻。
拿下天宫院然后两路合围应该才是萧世廉等人眼中韦孝宽真正的意图所在,可是现在怎么李荩忱又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韦寿身上了?
李荩忱伸手在舆图上重重敲了一下:“原来或许是,但是随着韦寿突破绵竹关,就不再是了。”
顿时明白过来李荩忱的意思,萧世廉神情一变:“那岂不是说大士那边很危险?”
“这只是某的猜测,”李荩忱摇了摇头,“但是单纯从眼前的战局来看,这或许是韦孝宽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无疑就是对他和尉迟迥之间维系的平衡的背叛和破坏……”
想到这里,李荩忱抬起头看向门外。
朝堂,战局,韦孝宽你又会选择哪个?
朝堂上的角逐、战场上的彻头彻尾的胜利,有的时候有些选择身不由己啊……就算你是名将,就算你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在现实面前也只能低头吧。
毕竟你不是神仙啊。
……
“这里应该有敌人的床子弩,而山后斜坡上则是投石机,”李询伸手在舆图上点了点,“床子弩全部都是用树枝遮盖伪装成草垛,甚或者挖坑埋在地下,而投石机更是只有在使用的时候才会组装起来,甚至末将有理由怀疑敌人的投石机随时都在变换位置。”
“李荩忱的军中必然有工匠跟随,而且能够操控这床子弩和投石机,少说也是国中将作监左右监一级的,可见李荩忱对这一战并不是毫无准备,”韦孝宽淡淡说道,“换句话说李荩忱在京中朝中并不是没有任何的助力,也不是我们想象中完全的弃子。”
贺娄子干和李询这两员大将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同时微微颔首。而贺娄子干沉声说道:
“现在少将军已经拿下了鹿头山,绵竹关半数入手中,凭借一座关城裴子烈很难守住的,所以一旦绵竹关被攻破,这巴蜀困局自然就解开了,李荩忱就算是背后有助力,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将军还在担心什么?”
韦孝宽微微皱眉:“绵竹关进攻快,而天宫院进攻慢,这才是老夫最担心的啊……”
相比于对付李荩忱和南陈,保持和尉迟迥之间的制衡才是真的让韦孝宽无奈和不知所措的。
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一变再变发展成这个样子,如果尉迟迥真的怀疑韦孝宽是另有布置和打算,那韦孝宽无法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