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有些诧异,而李荩忱本来下意识的想要将短刃夺过来,不过转念想到这里毕竟是前线,当下里只是按在萧湘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让她将这短刃放入袖子中:
“此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沦入战火,所以你留着防身也好,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好吗?”
萧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而李荩忱并没有搂住她,只是掏出手帕伸手扶住萧湘的脸颊,轻轻擦拭她眼角和脸上的泪水:“湘儿听话,而且你也对夫君有些信心,这一战夫君还没有说肯定就会输呢,你现在就哭成这样,岂不是让夫君不开心?”
萧湘轻轻的应了一声。而李荩忱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微笑着说道:“等某出去安排些事情,回来和你一起用晚膳,好好待着,外面太乱了,没有某的允许,就不要轻易出去了。怜儿那个丫头某也会找人看好。”
“嗯。”萧湘原本攥着李荩忱衣袖的手缓缓松开。
而李荩忱沉默片刻,转身向房门外走去。
一抹阳光正洒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多少温暖。此时李荩忱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
身后的萧湘,荆州的萧摩诃、淮南的吴明彻、京城的沈君高等人……自己若是兵败,不知会辜负多少人?
当然还有那一道藏在心底的倩影……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写信了……
……
盘龙郡城,城北十里长亭。
李荩忱很干脆利落的将盘龙郡城中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甚至就连百姓也全部半强制的迁往巴中等地,所以等到韦孝宽赶到城中的时候,固然是兵不血刃拿下这一座阆中的核心城池,但是看到城中空空如也的粮仓和仅剩下的三三两两老人,也很是无奈。
这李荩忱刮地皮的本事还真是可以。
等韦孝宽收复盘龙郡城的第二天,尉迟迥便率领麾下军队抵达城外,而这一次韦孝宽并没有在意麾下将领的不满,执意出城门郊迎于十里长亭。
说到底韦孝宽和尉迟迥的官职相同,双方也没有明确的统领关系,再加上政见不和,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不过看着韦孝宽坚持,将领们也别无他法,只能一同跟着。
远远的看见那一道自己曾经见过的身影,韦孝宽便迎着风上前。而尉迟迥显然对于韦孝宽亲自出迎很是诧异,不过还是翻身下马。
“薄居罗兄!”韦孝宽冲着大步走过来的尉迟迥一拱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落在尉迟迥身后的尉迟顺等人眼中,却并不只是单纯见到尉迟迥之后的喜悦。
要说韦孝宽和尉迟迥这一对政敌相互见面能够有什么喜悦之情,恐怕才会出人意外吧。
韦孝宽的笑容在尉迟顺等人看来,明显就是带着嘲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尉迟迥被李荩忱用几十个人困在山谷中好几天,这件事肯定早就已经被韦孝宽知道,所以显然现在韦孝宽就是在嘲笑尉迟迥的无能。
尉迟迥淡淡的一拱手:“累韦将军城外久等了。”
他当然没有天真的以为韦孝宽如此等候只是为了见面嘲讽自己两句,韦孝宽好歹也是沙场征战大半辈子的老将,当然不可能干出这种意气用事的事来,因此韦孝宽等候于此也必然有他想要和尉迟迥说的。
韦孝宽也不含糊,径直牵过自己的马,沉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绵竹关失守,裴子烈入绵竹。”
“什么?!”尉迟迥顿时眉毛一挑,绵竹关那边的战事是巴蜀本地守军和韦孝宽的儿子韦寿负责的,因此韦孝宽收到消息显然比自己要快一步,不过尉迟迥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绵竹关怎么说失守就失守了,好歹这是一座巴蜀数一数二的雄关啊!
而韦孝宽苦笑道:“犬子率军刚刚从剑阁出发,就收到了这个消息,也就是说裴子烈用大致两天的时间就把绵竹关拿下来了。老夫看到这个消息也颇为惊讶,不过既然犬子送来消息,自然不当是为了吓唬某这一把老骨头的。”
此时尉迟迥已经明白为什么韦孝宽如此着急地想要见到自己,甚至不惜郊迎十里。绵竹关失守,就意味着李荩忱沿着阆中到绵竹的这一线防御已经形成,只要尉迟迥和韦孝宽无法在这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那么就永远不可能前去支援蜀郡。
如果尉迟迥和韦孝宽不加紧进攻的话,李荩忱单纯依靠包围就足够让蜀郡的守军陷入死地。毕竟去年蜀郡收成不好,城中的粮草可想而知没有剩下多少,李荩忱一旦围城,城中士气也必然一蹶不振,这城池已经没有什么好守的了。
“这……”尉迟迥不由得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感慨道,“这裴子烈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难不成是飞入城中的?”
韦孝宽怔了一下,旋即出乎尉迟迥意料的点了点头,将韦寿送过来的军报直接递给尉迟迥:“根据侥幸逃得性命的士卒描述,薄居罗兄所言不假,他们确实是飞入城中的。”
尉迟迥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接过来军报粗略的扫了一眼,轻轻合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是被这残酷的现实打击到了,还是为军报中所描述的方法震惊。
韦孝宽喃喃说道:“做纸鸢乘风载人以入,这个裴子烈当真不简单啊……就算是换做你我,身临如此情况,也不一定能够控制住局面吧,更何况那邹强的身边只是一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地方乡兵……”
“裴子烈此人师承吴明彻,用兵一向谨慎稳重,这样天马行空的主意不一定是他想出来的,”尉迟迥沉声说道,“倒是有点儿像李荩忱的用兵风格,出人意料,难以防范。”
韦孝宽实际上还没有和李荩忱正面交锋过,此时听到尉迟迥所说,轻轻颔首。他清楚,尉迟迥对李荩忱的了解肯定又在自己之上,尉迟迥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必然有他的道理。
“看来这一战要比咱们想象中的更加艰难了……”尉迟迥低声说道。
“从李荩忱主动放弃盘龙郡城上,某就已经有所察觉。”韦孝宽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