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南陈和之前的南齐、南梁有什么根本的区别,恐怕只是在于坐在皇位上的家族不同罢了。
李荩忱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南陈身上再去改变什么,无论是世家制度的臃肿、侨迁制度的繁杂、还是对于士族名流声色犬马的放纵、更或者九品中正制对于寒门子弟的压制……
整个南陈已经有太多的弊端,甚至就连最早以武立国、征战天下的根本都已经无声无息的糜烂和转变。
一个苍老的皇帝、一群互相算计的大臣、一个昏庸的继承人。在李荩忱这个后世人的眼中,这个王朝早就已经四处透风。
只不过在历史上,北面的北周在宇文赟登基之后一点儿都不比南陈好到哪里去,所以这两个虚弱的巨人反倒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一直等到杨坚登基,把这一切都推翻重来,北周而或者说是取而代之的隋朝才一下子强盛起来,而到了那个时候,南陈在隋朝眼中不过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
李荩忱在最初所想的只是让自己不成为这乱世滚滚大潮之中的一个蝼蚁,而他现在更想做的,就是把这混乱不堪的秩序推到重来,还天下一个清朗的天空!
“走,咱们先去后面看看,若是有什么能够用的上的东西就更好了。”李荩忱沉声说道,“另外也看看能不能找点儿吃的。”
乐昌回过神来,急忙颔首。
如果说之前经历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只是震撼的话,那么现在呈现在眼前的这个破败的寺庙就像是滴穿石头的最后一颗水滴,不过虽然想清楚了事情种种之间的关联和致命,但是乐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别人,重要的是应该如何将这一切告诉陈顼。
告诉自己的父皇,现在的南陈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但是乐昌不知道陈顼会不会和之前一样一笑了之,而或者直接大发雷霆。自己的爹爹也不再是年轻时候那个纵横沙场、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了,当上皇帝的他愈发的盲目和骄傲,也愈发的猜忌和阴狠。
权力总是会让人愚昧,乐昌熟读史书,很清楚这个道理。
当然她更清楚,当前摆在自己面前的远远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如何活下去。
虽然经过早上的狭路相逢、经过一天河水上的漂泊,又艰难爬上这半山的寺庙,整个人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已经被抽干净,不过乐昌还是咬着牙跟上李荩忱。
李荩忱坚毅和沉稳的就像是一座山,无论当时在山道上还是今天上午在山洞,他都未曾畏惧和退缩。只有紧紧跟着这个男人,乐昌才会有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整个寺庙的后半部分或许是因为更深入山林的原因,此时已经完全被树木所吞噬,足有一人高的荒草和七横八竖的树木已经阻挡了李荩忱的道路,让他只能一脚踹开一侧的偏门,而还没有走出偏门几步,李荩忱就怔了一下。
而踉踉跄跄走到他身边的乐昌好奇的顺着李荩忱的目光看去。
虽然树木层层叠叠,但是依然没有办法遮掩丝丝缕缕的热气从树枝之中弥漫出来,而没有被树枝遮挡住的水塘一角分明在告诉乐昌眼前的是什么。
“温泉?”乐昌不敢置信的一把抓住李荩忱衣袖,疲惫的俏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
女孩对于温泉和沐浴的抵抗力一向不高,尤其是乐昌这样出身高贵、喜好干净的女孩。之前虽然在冰凉的溪水中泡过几次,但那都是被迫的,现在终于看到了热气腾腾的泉水,怎能不让乐昌激动?
就像是沙漠中久行的干渴旅人,看到了不远处的甘甜泉水。
疲惫和恐惧、担忧和牵挂,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乐昌直直的看着前方的温泉,不过旋即微微侧头看向李荩忱。
如果不是李荩忱在这里,她肯定早就直接跑过去了。可是现在在李荩忱面前,乐昌当然不可能脱衣解带。
李荩忱径直走到温泉旁边,这温泉池子并不算大,估计也是寺庙之中僧人之前偶然有所发现这里有温泉泉眼,所以趁势将池子挖开作为沐浴更衣的地方。
即使是透过浓郁的雾气,照样可以看见澄澈的水面,当然还有水底下明显是经过人为堆砌、打磨光滑的石头。
李荩忱微笑着说道:“殿下尽可以沐浴,某再去寺庙中找找有没有什么咱们能用得上的东西。”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解下来自己的佩剑放在池边:“此处毕竟不在寺庙之中,殿下务必要小心。”
不过还不等李荩忱离开,乐昌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要……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荩忱怔了一下,旋即也明白乐昌也有些害怕,毕竟这是在荒山野岭之中,却不说那些该死的黑衣杀手什么时候会出现,这茂密的山林之中会不会有其余的虫豸野兽也不得而知。
“那某就在这树后面等着吧,殿下有什么事尽可以说。”李荩忱无奈地说道。
被李荩忱看穿了心思,乐昌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温泉的诱惑也确实让乐昌难以遏制。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荩忱已经晕晕沉沉的快睡着了,方才听见身后的声音:“李将军,你也在温泉里面泡一会儿吧。”
李荩忱这才骤然睁开眼睛,回头看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乐昌已经沐浴完了,但是因为身上水迹未干的原因,她只穿了内裳,宽松单薄的衣服用腰带松垮垮的系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散开。而她现在正将系起来的秀发解开,垂落入水中,用手轻轻梳洗。
或许是因为水热的缘故,乐昌俏脸上看起来红扑扑的,至于裸露在外些许肌肤却是洁白无瑕,若不是李荩忱的定力尚且还不错,恐怕连眼睛都挪不开。
“某就不用了。”李荩忱急忙说道,“今天早上才刚刚从水里面冲过一遍。”
开什么玩笑,乐昌沐浴的时候,他可以从旁边看着,但是自己沐浴的时候,李荩忱可不敢让乐昌在一边放哨,恐怕真的有什么危险,这丫头怎么被人家偷袭和抹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