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一众将领们方才发现,这位太子殿下的眼睛竟然都是通红的,刚才很明显是直接吓哭了起来,而陈叔宝并没有意识到周围人为什么会下意识的低头——那是想挡住脸上的惊诧和实在忍不住的笑意——伸手想要拽住李荩忱的衣袖:
“李将军、毛将军、萧将军,只要你们能够救走孤,孤……孤一定给你们加官晋爵!”
萧世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而毛喜更是不堪的别过头。无奈的苦笑一声,李荩忱上前一步,一把架住陈叔宝,真的让这位给自己磕头,那自己以后也就不用混了:
“殿下还请放心,我等必当拼死护送殿下脱离险境!”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冲着李平使了一个眼色,李平急忙上前架住陈叔宝,而李荩忱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对一旁死死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声的乐昌一拱手:“太子殿下身体微恙,还请乐昌殿下照顾。”
乐昌顿时明白这是李荩忱给陈叔宝一个台阶和理由,不至于让这位太子殿下在所有人面前过于狼狈,急忙感激的点了点头:“麻烦将军手下,把皇兄送到马车上。”
李荩忱点了点头,径直冲着李平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已经软瘫在地上的陈叔宝架起来,看着自家皇兄,乐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正当她也准备跟着陈叔宝一起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李荩忱并未直接抽出佩剑,而是先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
似乎手上有什么脏东西,只有将其抹干净了李荩忱才有心情继续杀敌。
乐昌顿时秀眉微蹙,李荩忱之前可是用手架住了陈叔宝啊,他此时抹手,对于陈叔宝的厌恶之情无须再言,一时间乐昌怔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把眼前看到的一切藏在心里,还是将这也原封不动的告知父皇。
若是父皇知道了,肯定不会允许在陈叔宝的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因为这分明会威胁到陈叔宝未来皇位的安全。
“弓弩手,占据山坡,压制敌人!”
李荩忱的吼声一下子让乐昌惊醒过来,不由得苦笑一声。现在能不能活着从这绝地之中出去,还得依仗于李荩忱呢,而自己就已经开始想怎么算计他,实在是太卑鄙,更何况至少在现在,大家还有着相同的敌人。
李荩忱当然没有心情在意身后那复杂的目光,一把抓起刚才被自己插在地上的子云枪,而萧世廉也快步走了过来:“世忠,对方人手众多,我们恐怕抵挡不住啊。”
皱了皱眉,李荩忱向前看去,那些邓青手下的将士已经冲上山坡,开始向曹忠等人率领的军队进攻,而一队队黑衣人则在散乱开的车队之间来回跑动,不断迂回向前,一面面圆盾时而高举、时而平护,不断地遮挡从各个角度射过来的箭矢,虽然一两个黑衣人倒下,但是更多的人已经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咱们向后走已经不可能了,”李荩忱沉声说道,“无论是这些黑衣人还是邓青的手下,都知道如果一击不成,那么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只有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才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萧世廉眉头紧锁,沙场征战多时,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之前无论是北齐人还是北周人,虽然强悍,却还是能够杀死的,而眼前这些脚步看似混乱、却井然有序交替向前的黑衣杀手,却给了萧世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显然这些杀手已经超过了斥候老卒的水平,他们更精通的显然不是侦查,而是杀人。
“伯清,你带人掩护两位殿下还有毛将军他们先走,给某留下一百人,某带着他们阻挡片刻,为你们争取时间。”李荩忱毫不犹豫地说道,而那些黑衣人已经越来越近,他们同时猛地一扔盾牌,一支支短弩抽了出来,同时扣动扳机!
“趴下!”李荩忱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卧倒在地,而萧世廉和毛喜等人也急忙趴下,一支支箭矢刺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很多没有盾牌遮挡的南陈士卒直接惨叫着倒下。
“箭上有毒!”一名南陈幢将惊呼道,很多只是手脚中箭的士卒,此时也抽搐着口吐白沫,眼见是不活了。
李荩忱眯了眯眼:“见血封喉……”
“那是什么?!”萧世廉和毛喜惊诧的问道,箭上抹毒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转瞬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血封喉可是只生长于岭南啊,而且如此致命的毒药,也不是普通人就能轻易弄到手的,李荩忱顿时神情一变再变,难道说岭南那边……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猛地一扯萧世廉:“那是一种岭南的毒药,我们不能再躲在这里了,伯清,快走!”
萧世廉神情同样狰狞:“要走你走,老子断后!”
李荩忱扬起子云枪,看也不看萧世廉,径直踢开眼前一面盾牌,直接扑向已经冲到一丈之外的黑衣人。而李平和其余几名亲卫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紧跟和李荩忱扑上去。
“世忠!”萧世廉一声大吼,便要跟着上前,不过却被毛喜一把拽住了。
这个征战沙场多年,后来又担当右卫将军、太子卫率,训练了现在半数南陈新军的老将,之前脸上的凝重和担忧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洒脱:“伯清将军,你先走,护卫太子是我们太子卫率的责任,这时候出了偏差,这罪责我们更是不可推卸!”
一边说着,毛喜已经抽出佩剑:“太子卫率的弟兄们,这些该死的叛徒勾结杀手,意图将殿下置于死地,是条汉子的,都跟老子杀敌,清理门户,为遇难的弟兄们报仇!”
“杀!”几名太子卫率的幢将和仗主早就已经等不及了,身边中箭倒下的将士将他们怒火上涌,而让李荩忱他们帮着清理门户,更是太子卫率的耻辱,当即他们紧跟上毛喜的步伐,向前冲去。
主将都已经冲上前,下面的士卒也没有苟且的道理,一道道身影跃出马车和盾牌构成的凌乱防线,一时间狭窄的山道上、整个山谷中,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