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晓周围山川名胜之地?”萧湘喃喃重复一遍李荩忱的问题,面露怪异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夫君为什么会打探这个消息,不过她还是急忙回答,“这些年来江陵城一直都施行的是坚壁清野的策略,城中人鲜有出城游山玩水,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顿了一下,萧湘眼前一亮:“对了,还真有一人应当符合夫君所说的人选。”
“嗯?”李荩忱一怔,看萧湘神情似乎不太对,“怎么,这人是谁,可是已经不在城中了?”
萧湘迟疑片刻,伸手指了指地上说道:“妾身的兄长,临海王萧璟,应当就满足夫君想要找的标准。”
李荩忱顿时明白为什么萧湘神情不对了,因为现在李荩忱住着的,正是临海王萧璟的府邸。而萧湘解释道:
“萧璟兄长的府邸就在北周江陵总管府邸旁,和上一任江陵总管田弘的关系不错,双方时常有来往,田弘对他的诗词歌赋颇为欣赏,所以听闻兄长要外出游览,就时常派亲卫保护兄长,以防遭遇不测,因此兄长多外出游山玩水,却一直没有遇到过麻烦。”
李荩忱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自己和这位临海王殿下还真是有缘啊。而萧湘试探着问道;“夫君为何要打探这些?”
在她看来,李荩忱绝对不是那等醉心于山水的人,而且现在局势之紧张,萧湘多少也能察觉到,李荩忱就算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也不可能就此沉沦于山水美景。
对于萧璟这个兄长,她的了解实际上不过是道听途说,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因此相比于萧璟,她更担心的还是李荩忱。
“为了让一个人不给我们添麻烦。”李荩忱沉声说道,旋即意识到什么,指了指菜肴,“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吃快吃,否则可都要凉了,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萧湘知道李荩忱不愿意多说,急忙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夫君一路辛苦,要多吃点儿。”
看着李荩忱吃的香,似乎完全没有将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萧湘不由得有些出神。
自己的夫君,到底是离经叛道,还是特立独行,别说自己,整个世上恐怕能看透他的没有几人吧。
这乱世之中,他又能带着自己,走向何方?
……
“快走!”一名南陈幢将骂骂咧咧的推了一把前面的人。
那人脚步一个踉跄,如果不是伸手扶住墙壁,恐怕已经摔倒在地。不过知道自己若是停下来歇一口气,恐怕少不了还要挨骂,所以咬着牙继续向前走。
一抹亮光出现在眼前,不是火把摇晃的光芒,而是切切实实的太阳光。轻轻呼了一口气,那人缓步走了出去。
不管是谁要见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是见到阳光了。
出现在面前的男子蓬头垢面,一身华服已经被割裂的不成样子,只能说是勉勉强强挂在身上,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显然对于阳光还不甚是适应,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更是让出身世家的沈遵义下意识的想要捂鼻子。
不过看到站在一旁的李荩忱一动也不动,沈遵义急忙收回已经抬起来的手,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向李荩忱等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学习的,尤其是李荩忱率领孤军血战章山郡,以一己之力阻挡尉迟迥,更是在沈遵义心中成了英雄般的人物。
短期之内学习不到他的心思盘算,但是可以先学习他的一举一动。
沈遵义的一举一动被李荩忱尽收眼底,不过他并没有更多的表情,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沈遵义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更何况李荩忱身边无论是萧世廉、裴子烈等同僚也好,陈智深和曹忠等手下也罢,都是不折不扣的武将,还真的有必要培养几个文官。
就算是现在还用不上,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助力?
“这就是梁国的临海王萧璟?”李荩忱沉声问道。
“将军,错不了!”将人押上来的幢将连忙换了一副恭敬的神情,“就是此人。”
他不过只是一个看押俘虏的小小幢将,而站在眼前的则是这一场大战功劳簿上的第一人,前途不可限量,由不得他不尊重。更重要的是,李荩忱率孤军死守章山郡,这赫赫功名传回来,大家谁听到了不是竖起大拇哥?
那敬佩都是发自心底的。
伸手推了一把萧璟,幢将讨好地说道:“说起来这人还是将军您带着人抓住的呢。”
被这句话刺了一下,萧璟仿佛这才活了过来,缓缓抬起头,目光却很是溃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刚才的声音到底是谁,微微颤抖着说道:“李荩忱?”
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是一辈子的耻辱和阴影。
“殿,啊不,萧兄可还安好?”李荩忱负手站在萧璟面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哼了一声,萧璟并不多说,而他身后站着的那幢将作势要打人,不过被李荩忱伸手制止了。
西梁的皇亲国戚被他们上一次在纪南城包圆了,基本上没有漏网的,于是怎么安置这些俘虏也就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萧摩诃将西梁皇帝萧岿和一众妃嫔先行软禁在了前宫偏殿。
至于那些皇亲国戚,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好待遇了,萧岿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违命侯的份儿,这些皇亲国戚不人头滚滚落地就已经不错了,所以萧摩诃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直接扔到大牢之中,导致这两天江陵城的牢房都人满为患。
由此也可以想象,这位临海王的日子过得可着实不怎么样。
“安好,安好的很呢!”萧璟的声音依旧颤抖,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害怕。
“来,请萧兄移步。”李荩忱笑眯眯地说道,虽然他现在住着萧璟的房子,搂着萧璟的妹妹,但是对于这位锦衣玉食的王爷可没有多少好感——当初在纪南城,这萧璟可是曾经差点儿把想活捉他的萧世廉推到火里,这点儿小仇李荩忱可也记得清楚。
更何况看萧璟的府邸,就知道这位王爷平日里的生活有多么奢华。
萧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李荩忱这突然把自己单独拽出来是为什么,但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由不得他了。
“遵义,去那一套新衣服给萧兄换上。”李荩忱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意,但是在沈遵义看来,这笑容怎么都带着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