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猛将军陆子才,或许陛下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但是想必知道此人的兄长,陆兴世。”吴明彻不慌不忙地说道。
陆兴世是南陈大将陆子隆,表字兴世,生前任南陈荆州刺史、云麾将军,曾经在华皎叛乱的时候坐守孤城,最后坚持到南陈大军救援,和主力内外夹击,使得华皎大败,是一员少有精通于守城的大将,其性格稳重、不卑不亢,素来饱受尊重。
可惜陆子隆在八年前就撒手人寰,不过陆家子弟依旧在南陈军中效力,吴明彻说的这陆子才自然就是陆子隆的弟弟之一。
对于这个名字陈顼还是有印象的,而对于陆子隆,时隔八年他也是记忆犹深:“没有想到陆兴世的兄弟竟然都已经做到了飙猛将军,也算是对得起他兄长的在天之灵了。”
吴明彻也好,陈顼也罢,都是当年参与过平定华皎之战的,一个是主将,一个是以摄政王的身份坐镇湘州,所以对于这个以孤城力抗华皎和西梁的猛将甚是尊重,此时提到他的名字,两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悲戚之意。
不知不觉得,九年光阴转瞬即逝,当年叱咤沙场的名将大帅,都已经垂垂老矣。
“也罢,对于这陆子才,司空了解多少?”如果说之前陈顼还有些犹豫,现在想到陆子隆,陈顼反倒是下定了决心。
吴明彻轻轻松了一口气,陈顼问出来这话,说明他心中已经查不多确定人选了:“陆子才追随老夫出战吕梁,曾经不小的功劳,而此人和乃兄性格相仿,都是稳重之人,或许令其进攻,尚会有所担忧,但是令其防御,陛下大可放心。”
陈顼缓缓点头,而吴明彻想起来什么,紧接着说道:“若是陛下对陆子才不放心,还可以调动犬子率军支援北兖州,犬子不才,但是镇守一方的本事老臣窃以为还是有的,这样樊将军在梁郡,陆子才在钟离,犬子在北兖州,有如此三员大将在前线,总比樊将军独立支撑来得好,可保防线万无一失。”
“好,好,好!”陈顼霍然站起来,兴奋的拍了拍手,“司空所言,甚合朕心意!”
吴明彻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的儿子吴惠觉是南陈的员外散骑常侍,率兵屯驻南谯州,南谯州毕竟还是处于江北,距离淮南前线还有一定的距离,当初吴明彻奉命率军北上,陈顼特意下令吴慧觉接管其父的职责,主要负责淮南南侧各州的事务,以让吴明彻可以全心全意的北伐,也表示陈顼对于吴家的信任和倚重。
但是作为一员武将,想要建功立业,终究是要上战场的,只是在后面待着,就算是因为转运粮草、打造兵刃等同样有功劳,甚至也有可能因此而加官晋爵,但是未免会让人低看一眼。
现在吴明彻已经年迈,如果儿子还在后方得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恐怕在很长时间里都只能在这个员外散骑常侍的位置上待着。或许这样的职务放在外面还不算什么,但是在京城中却是多如牛毛。
有句话说得好,乌衣巷的房檐上掉下来一块瓦,就有可能砸死个员外侍郎,由此可见京城中到底有多少各式各样的侍郎。
所以吴明彻此时也是有些私心,这个到淮南前线独当一面的机会,他当然不会白白的送给别人。陆子才是他的属下,吴惠觉是他的儿子,他们两人无论是谁能够升迁,对他吴明彻都是好事。
陈顼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对此并未多计较,吴明彻本来就不是那种“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的人——或者换句话说,这世上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所以吴明彻肯定会举荐自己的亲人下属。
更何况吴明彻执掌大陈军队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要真的说军中和他没有一点儿半点儿关系的,反倒是少数。
同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陈顼对于南陈军中新一代将领的了解,本来就没有办法和吴明彻相比,否则也不会专门登门拜访,所以相比于无人可用,这样终归是好一些。
只要吴明彻依旧对大陈忠心耿耿,就算是吴明彻真的想要培养自己的子弟和下属,陈顼也没有非得阻止他的必要。
默默地看着陈顼上了马车,吴明彻轻轻呼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是把他给送走了。好在陈顼显然已经预料到吴明彻不会真的想要亲自披挂上阵,所以也没有强烈要求吴明彻出征的意思,这也让吴明彻轻松了不少。
不过自己这一次倒是把樊家给得罪了啊!
吴明彻苦笑一声,万事万物,有利也有弊,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利还是弊。
他的目光在追随陈顼的马车消失在街角之后,缓缓转向东北方向。自己没有将钟离的指挥权交给樊猛,就等于断绝了樊猛和扬州刺史那边的联系,这中间意味着什么,吴明彻知道东宫里面的那几个老狐狸肯定也清楚。
这怎么说都是一个不小的人情,只要东宫那几个人不傻,以后肯定会回报的。
如此算来,用得罪樊家换来东宫的人情以及对陆子才和吴惠觉的历练,倒也不算个赔本买卖。
吴明彻静静的站在门口,老人的嘴角边掠过一抹笑容,不过相比于之前的苦涩,这个笑容更带着轻松之意。
……
南陈,巴州,巴陵郡。
位于洞庭湖口的巴陵郡,又称巴丘,是大江中段的要塞所在。巴陵扼守洞庭湖之咽喉,想要从湘州、岳阳北上大江,都必须要经过巴陵,同样的道理,想要走湘州直驱江南,也要先经过巴陵。
这是从巴陵向南,而从巴陵向北,则窥探江北,东北侧的郢州、西北侧的江陵等大江沿线重镇,都在巴陵的震慑之下。当然换句话说,从九江到郢州,再到巴陵,最后经过江陵延伸到宜都的这一条珍珠串似的城镇集群,构成了整个大江中段防线。
古往今来,围绕着这几个节点,不知道爆发了多少大战,也不知道这一段大江中有多少白骨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