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受鬻法

远远的骑在马上的时候,郑昭就看见了那一大片居民住宅,紧紧凑凑地挨在一起,错落有致,根本看不见全貌。

其中有几间特别高的小楼房,估计最高的得有三层楼高,被拱卫在正中间。

有点像郑昭之前逛博物馆时候看见的那种汉代小楼房,以木质结构为主,下面部分是用黄土夯实而成。

那应该是郑家的别院。

这边的进来庄子这边的路应该也是庄子上的人修建的,明显没有外面的官道宽阔。

道路两旁都种着树,看起来有点像桑树,郑昭猜测这边有妇女应该会养蚕。

整个住宅群看着很大,不亚于一个村落,这里面可能住了上千人,应该有不少都是郑家庄园下面依附的佃户或者长工,估计也还有依附的农民。

庄子入口处站着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堵住了路。

除了郑昭派过来的六个骑着马的家兵,还有一些穿着短打的人,有老有少,女人男人都有,一看就是庄子上的奴仆或者是佃户。

庄子上的所有人应该都到了。

站在最前头的年轻女人穿着比较好,上衫下裙,没有打什么补丁,看样子衣服布料也不是奴仆佃户们常穿的麻布或者棉布,而是绢织物。

她身后还站着一对年纪稍微有些大、头发已经花白的妇夫,然后便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零零散散的还有几个青壮年女男混在其中。

几个孩子也养的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和身后那些佃户人家的娃儿是两个肤色模样,一看就是精心照顾,吃得好、穿的好的。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一家人。

这应该都是这位章妪的家人,前头的女人看年纪应该是女儿不错了。

郑昭就在骑马走过来的功夫,还看见几个拿着锄头农具的人从田里跑过来,加入了后面的人群。

等她们一行人走近了,为首的女人对上最前头马上郑昭的目光,就带着后面的人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女公子。”

后来乌泱泱的人也连带着跪了下来。

郑昭坐在小马上能清楚地看见后方每一个人低垂的头颅,以及被母父拉着跪下来的幼小孩童懵懂好奇抬头看过来的目光。

可以说她们大多数都未见过郑昭,只有一些年纪稍微大些的人见过年幼的她。

郑昭没有下马,偏了一下头示意一旁的郑央,“来人,把这前面的几个人给我一起绑了。”

听闻她这句话,站在最前面的女人顿时就抬起了头,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郑央等人直接堵了嘴,然后用麻绳绑了起来。

一家子女男老少一个都没跑掉,全都被郑昭一行人直接给绑了。

当然这个举动也让后面的那些佃户和长工们下意识地警戒起来,大多数人都站起了身和自己的家人们凑在一起,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农具,紧张地看着她们。

郑姨这个时候却上前了,得亏她几年前还来过这边,一出面倒还真有几个老人认出了她。

郑姨大声道:“大家伙儿也都知道,这庄子上的主人家姓郑,我们女公子正是主家郑女君的女儿,现下送母亲回嘉富乡那边下葬,在多日前府中细君就已经派了驿使过来传信,哪里想到这章老媪仆大欺主,欺瞒孤儿寡夫,也未去府上吊唁,还当着诸人的面诋毁辱骂我们细君。”

“现下女公子为了给母亲和父亲出气,绑了这恶奴过来,与诸位无关,反倒受过这恶仆一家欺压的人,尽可来别院这边找女公子上报,只要不是虚言,女公子皆可为尔等做主。”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和几位稍稍眼熟的庄上农户交谈。

郑昭趁着这个功夫赶紧让郑央把这几个人绑上放在了后面的露车上,一起拉向别院那边。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佃户才发现一向横行乡里的章妪也被绑了。

装着章妪几人的露车从人群中而过。

不过大家还是不太放心,对于底下的佃户和长工来说,头上的主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无疑很重要,都很迟疑地看着骑马而过的一行人。

有机灵聪明的佃户就跟在郑昭后面一直到了别院这边,想要跟走在后面的郑姨打听一些情况。

郑昭骑马进入整个庄园才发现这里面建设的很好,里面的道路都很规整,地上铺着大块的石头,露车从上面走过也并不颠簸,道路两边都是黄土房子,比之前郑昭看见的一些茅草屋无疑好了很多。

道路上竟然还可以看见一些贩卖东西的小摊贩,还有搭在屋檐下的棚子正在做生意,这边俨然自然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郑昭骑在马上,有的屋中还有人看着,听见马蹄声都从屋门口探出一个头打量这边。

走了不到一刻钟,一行人就到了别院,远看的时候不过一小点高楼,走近了才发现这还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刚好坐落在整个庄园中心地带。

这些年庄子这边一直是郑姨看管着,也就郑苛回来住过几次,时间也不长,像是郑细君和郑昭自从去了州城以后便一直待在那边,根本不太清楚庄子上的情况。

安县这边庄子的产出都是章妪直接跟郑苛汇报的,每年的粮食也不在家中过夜,一到达城中被郑苛提走了,也不知道用在了什么地方。

一直跟在后面的郑姨没说什么话,只是让这些不安跟在队伍后面的佃户和长工先回去,说有事情女公子自然会派人通知的,把这些人驱散离开了别院大门处,郑姨才进了院子,让人关闭了大门。

这个别院是郑苛派人建的,那个时候已经是洛阳沦陷一两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郑细君也没怎么在这个庄子上待过,当时他嫁过来以后主要是生活在县城中,郑苛时任安县县尉,也有一个小院子,他家中陪嫁甚多,也不至于要到庄子这边生活,也就郑苛偶尔来这边住住。

虽然不常过来住,但是别院却建的很好,最高的有三层楼,最上面是类似于一个瞭望塔之类的构造,站在上面能俯视整个庄园,周围都是二楼的结构,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郑昭在院中下了马,别院里的奴仆并不多,都是些老弱病残,残并不是胡说,郑昭就发现守门的奴仆是个腿脚有问题的老人。

听郑姨说她才知道这人是郑苛以前的部下,后来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伤了腿,落了残疾,郑苛怕这汉子无人恩养,于是就放在了庄子上。

院子被打理的还不错,尽管很久没人居住,院子里也没有长了杂草,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看护修缮。

不过这庄子还是没有州城那边的房子好,布局很简单,应该是郑苛当时修建的时候也不讲求什么格调,主打一个防御性。

但有一点,围墙建的很夯实,郑昭估摸着这墙体都得有半米多厚了,应该是受到当时时局的影响。

郑苛毕竟是参加了方面因为杨皇后引起的公女之乱战争的人,见过了不少战争场面,所以为了能够防御贼匪等外敌才把别院建的这么结实。

郑昭让人把别院的奴仆全都叫到了院中,还把露车上的章妪等人也提了下来,章妪的母父年纪看着实在是有些大了,八十多岁应该是有了,在这个年代妥妥的长寿老人。

她还有些尊老的心,没让郑央把这两个老人也给绑了摁在地上,只让两个老人在一旁站着。

等院子中的所有奴仆到齐了以后,站在正堂门口的郑昭才出了声,让一个个上来说明自己的身份,她要认一下这别院中的人。

同时让郑央派七八个人去一下这个章妪的居所,顾虑到手下的人可能还不太认路,郑昭点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看着就机灵的汉子陪着这几个人过去。

同时为了避免有人中饱私囊,在抄家的过程中往自己的口袋中装东西,郑昭还特意点了这些人几句。

等这队人马离开后,院子中的章妪已经面如死灰,其余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嘴巴被堵着估计早就号啕大哭起来。

此时一旁的两个老人看见走出别院佩戴者环头刀的家兵,混浊的双眼也流出了泪水,蹒跚地想要冲过来跪在郑昭面前替一家人求情。

幸好被一旁的仆从眼疾手快地给搀扶住了,要不然她准得减寿。

在现代五好公民郑昭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说实话,这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在她旁边这样号啕大哭,拍着腿坐在客服地上,郑昭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阶级观念也不一样,对待手下人的方式也不一样,太过柔和人家不会说你道德高尚,只会说你懦弱无能,连个府上的下手都管教不好,再稍微蠢笨一些的,指不定被下面的奴仆给直接欺负了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人天性中属于恶的一方面就需要用武力来镇压。

郑昭见到两个老人年纪大了,实在是不适合留在这边,但是也不能随便处理了。

现在虽然礼法混乱,目无纲纪之事众多,但是尊老却是一直贯彻下来的优良传统,从上到下都讲究尊老。

大魏朝廷不仅颁布了《受鬻法》来保障老者的利益,确保老人们衣食无忧,还颁布了王杖诏令来阐述养老方面的一些政策,老人杀人犯罪甚至可以免刑,如果无辜殴打老人的话还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所以这两个老人她还得好好照顾着,现在法令实行起来不像和平盛世时候那样贯彻到下面的乡里。

至于“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对八十岁以上老人,每月赐给粟米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的诏令可能也无法实行,县城可没有什么粮食给下面的老人吃用了,于是这两个老人还得郑昭给养着。

当然,这个之前郑昭是不知道的,还是在捆绑这一家的时候郑央私底下跟她凑在她耳朵边说的,就是怕她不太清楚朝廷的法令干出了引人口舌的事来。

郑昭让人把这两个老人搀扶到一间空屋子中去歇息了,说得好是休息,说的不好就是关起来了,但是表面工作得做好,还让人准备了一份吃食过去。

至于剩下的章妪这一堆大大小小的人,郑昭让府中奴仆认人,看有没有不在章妪家中人不在此间。

同时,拿出了从新昌里出发时郑细君给她的账本,还有庄子中佃户、长工、以及庄子上奴仆们的户籍,开始核对。

分类别册的已经写了很详细,大魏朝的岁首是十月,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月,每年八月是县、长吏对乡里居民进行登记验查户口的时候,这个时候把这个行为称之为案户比民,又被称为案比。

八月案比,九月造册。

通常这个案比行为都是乡吏来进行的,县城中也会派一些县吏下来监督,所以这籍帐是每年九月才一更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材料头都要秃了,还不如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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