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九年, 这位君主亲政不久,咸阳的高级贵族们生活开始有了一点变化。
首先是一种从西域流传而来,名为胡椒孜然的调料,开始风靡整个咸阳,价比真金,各家主母们都将它收进自己藏有珠宝的小匣子里,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到时, 才会打开拿出一点用以待客。
据说这种美味的香料陇西也有栽种,可惜水土不服, 长势十分可怜, 西域的存货已经被陇西李氏抽调一空, 下次想买,就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
另外便是饮食的变化, 严卿以石磨麦,做出了面粉,放久的老面做为“酵”,做出吃食无比美味,秦王政的后厨已经用炊饼和面条馒头代替了他常用的黄米饭。上有所好, 下必甚焉,一时间, 这个食物就像秦王以不孝母亲是罪所以我要赎罪为由爱刮胡须一样, 都引领了时代的潮流,风靡咸阳。
甚至刑律已经把“耐刑(刮掉犯人胡子)”从刑律里删除了。
还有便是纸的出现,让各家主君们欣喜不已, 在这几个月时,严上卿已经在城外墙馆边刻上数十篇经文,只要拿纸上去一拓,但能得到一部贵重书卷,让咸阳城里的藏书大大增加,甚至有不远千里而来求书的学子,可惜吕不韦最近十分谨慎,再不收门客,让不少贫寒学子只能佣耕度日,至于纸,他们只能看着而已。
严江对这些倒没有感觉,他已经和陈梦漫步在城外的宗室土地里,这里修了十几处巨大的堆坑,皆长有三米宽有两米,深有两米,按治栗内史的要求,咸阳城的所有污秽不得再倒入渭水,而要倒在这里。
根据陈梦的记录,堆肥时间在两个月时,不会烧苗,而且长得最好,十五天也可以,但十五天的效果远不如陈置两个月的肥,她走的这些日子,地里的记录就由那个叫“狗”的孩子代替,他学得很好,而且有个极灵敏的鼻子,可以分辨出肥料的堆积时日,而且这半年,他也学会了不少字。
宗室土地里都种着粟米,没有肥料的粟米长势并不太好,他看了一下,现在正是粟米拔节抽穗时间,等到开花过后,到结籽灌浆的时间大约还有一个月,那时正是最需要肥料的时间。
他吩咐了把周边哪里土地需要施肥,然后又仔细检查了土地,努力回想着有哪些可以应用种国细节,奈何他当年只是寒暑假回老家才装装样子,连物种季节都记不清了。
罢了,反正一点摸索,总给找到规律的,他不急这两年。
这里的土地的地比较贫瘠,有一半的地长着杂草正在休耕,严江觉得可以将杂草拔除,种上苜蓿,但都要等一年,才能有大量的种子运来。
尤其是胡椒,那玩意长在多雨炎热的地方。
“扶苏你在干什么?”严江突然问。
花花大老虎和小孩子一起走过来,扶苏愉悦地拍了一下二师兄,花花懒懒地吐出一只肥硕的田鼠,伸爪向主人推推。
两只一起抬起头,仿佛在求表扬。
严江看着老鼠,陷入沉思。
……
他巡游了秦王划给他的试验田,回头就在晚上告诉陛下一个噩耗。
“陛下啊,自从来到咸阳,你就不怎么飞了!”严江摇晃着爱鸟的肩膀,在它霸气的脸上蹭了又蹭,才坚决地道,“你看,连花花都会抓老鼠了,不要求你做到,你至少得在天上飞几天吧?这样得过且过是不行的,你会得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还会掉毛,走,我们出去训练。”
陛下挣扎着想要逃脱魔爪,但是失败了,被仆人生生逼迫着飞了一个时辰,还被扣了伙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下去,严江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需要一点有波折的生活,便有去找了李信。
李信依然是郎官,负责宫中安危,但平时隔三差五带着严江与他的朋友们聚会,做为秦王的幕僚,严江的身份也不辱没他们,一群人交往的地还算不错,严江就抽时间于了军中的演武场。
他做了个游戏,准备把箭的箭头换成橡胶,然后带着一群军二代们玩真人射击游戏。
“什么是橡胶?”李信和蒙恬都很困惑。
于是严江拔起了路边一种很常见的黄色小野花,指着草根淡淡道:“这就是橡胶。”
橡胶草,与蒲公英是亲戚,经常长在一起,根部有乳汁,只是含量极低,他在战乱的地区遇到过的很多穷人都会收集这种草根,碾出胶汁用以修补破烂的鞋底,在他小时候还听长辈们提起过,tg建国时物资紧缺,为了得到橡胶几乎找过所有含橡胶的植物,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事实证明,能商用的天然橡胶,只有三叶橡胶树,其它的都是渣渣,根本不要想商用。
这种草根挤出汁和硫磺一起煮过,就能变硬,有回弹性,可惜太少。
有这种可以玩的箭,军二代们沸腾了,他们仿佛被注入了鸡血,可以玩一整天——以前不是没拿过真人当靶子,但机会太少了,而且大多是逃匪罪犯,战斗力极低,现在有这机会互怼,不玩的是傻子。
但结果很感人,蒙家兄弟惨遭垫底,被李信和杨熊按在地上摩擦,至于严江,在开始玩过两场后,大家都不跟他玩了,这种人追不上打不过,都不和他们的大军正面怼,太没意思了。
大家觉得人少不好玩,开始训练一些精兵组成小队,一起在山岭平地里带队互相掐,严江本想加入,但被拒绝,只被邀请当裁判,这让他很是不爽。
扶苏好几次追过来想要一起玩,然而他身份不同,一来大家就做鸟兽散,没一个愿意带小号,于是他一气之下,开大招找到舅舅昌平君,让他给找些同龄的小孩,陪他一起玩——不,叫一起锻炼。
于是蒙毅蒙恬杨熊王贲的儿子们以及咸阳有名望家的十岁以下适龄少年们都被送过,来选妃一样挑三选四后,留下的十八个,给公子扶苏当了战友,还一一带来见过严卿师父。
严江只是多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叫章邯的少年。
这些孩子很追捧严江——画的连环画,也很喜欢听故事,以至于严江都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学前班,但好在古代小孩早熟,这些又是自家倾力培养的继承人,在他面前十分乖巧懂事,一个冒刺的都没有,其中一个只是在他讲话时闹着不听这个我要听西游记,第二天就被扶苏赶走了。
非常有王者风范了。
至于秦王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严江每晚上开始驯鸟之后,就不怎么看到他了。
“也不知哪里惹到他了,真是个小心眼的帝王。”严江如是对陛下说,然后便见陛下一脸不悦地转头,王霸之气四溢,萌得他又飞快戳起爱宠,“别盘了陛下,快起飞!”
陛下愤怒地看了一眼,被骚扰地受不了,展翅飞到屋檐上不动了。
严江愉悦地爬到屋檐上:“陛下,休息好了就快飞吧。”
陛下愤怒地飞下落来在栏杆上不动。
严江又翻下墙,继续戳:“陛下,今天的步数不够,快点飞起来……”
陛下气得飞起来抓他,被他敏捷地躲闪开,边闪还边夸奖:“对,就是这样,快点,再用力一点。”
陛下气疯,飞秦王宫去落着了。
严江心说也行,秦王宫那么远,也算运动了,然后第二天去找秦王要鸟。
秦王政对他虐鸟行为表示了谴责:“卿应知仁善之理,万物有常,怎可如此苛待与你同行多年的鸟兽,岂非无情无义哉?”
“王上有所不知,所禽兽失去本性,才是可悲,再者它若再涨,怕是要惹得我家老虎垂涎了。”严江随口找理由。
“将那老虎赶出咸阳便是。”秦王毅然道。
“亦可。”严江应得。
这么容易?秦王神情愉悦,交还大鸟,还吩咐严卿多顺着它,不要惹它生气。
严江表面点头,回头就和花花一起搬出咸阳城,去城外的实验田边的临江宫居住了。
醒来的陛下都惊呆了,被花花追了快整整一个时辰,然后第二天,秦王以避暑为为由,也去临江宫居住了。
日子就这样缓缓过去,等到十月初时,陇西的大部分作物成熟了。
甘蔗被运来,上方的尖端被砍掉做种,剩下的用石头压出汁水,熬干搅拌成红糖——这甜度比饴糖高太多了,只是一块,就已经征服了张苍,以至于这位有为青年要走了好些蔗芽,用去种植。
秦王更是收集起来大部分,偶尔还用以赐予有功之臣。
整个咸阳都轰动了,糖这种东西最能给人类幸福感,尤其是一个从来都不怎么能吃到甜的古代人来说,能有一个红糖包子,就是身份地位的证明了,小孩子更可以用糖来安抚,只是主母们都只愿意每次给孩子刮下一点点糖末吃,连扶苏都得节约着吃。
严江对这些都不太在意,他现在对着一大堆棉花,十分茫然。
轧棉机是去籽的,但是,怎么做,他完全不记得了。
秦王完全不觉得是问题,他命人用手挑去棉籽,然后感受了一下棉花的软和,十分满意,还奖励了严卿一件上好的棉衣、棉靴。
严江拿着棉衣谢过秦王,和他好好喝了一杯,与他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六国万户候。
然后就带着包包款款跑了——
“冬天没我们什么事了,在咸阳待了大半年也烦了,陛下啊,咱们出国浪一浪吧……”严江左手抱着刚刚醒来有些茫然的陛下,右手牵着从秦王的马厩里阿黄,这匹马愉悦地打着响鼻,整个身体都仿佛散发着光。
“……”陛下沉默了,甚至都没有挣扎。
“只爱一个地方是不可能的~”严江轻轻吹了口哨,叼着白茅草:“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花花嗷呜了一声,仿佛在应和。
“这次不用带几百斤的种子,方便多了,”严江整个人都轻松了,蹭了一把猫头鹰可爱的脸庞,“先去韩国吧。”
张良现在应该还很年轻,不见一见可惜了,韩非还没入秦,等入秦就只能见坟墓了。
还有六国的原始风貌,等秦国的大军扫荡完毕,就没的看了,也要抓紧时间;还有李牧,这位名将也没几年活头了;沛县三杰应该都年轻,还有齐国稷下学宫……任务可繁重了。
至于秦王嘛,已经看过了,等他变成秦始皇了,再去勾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