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新经理轻轻放下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签名说:你看。

甲方:绿星球。毛线球签的名。

乙方:JAY公司。老经理签的名。

我说:怎么了??

新经理直直地看着我:JAY公司的帐号里面原本有四百万,现在只剩下十六万,已经被封了。

我:为什么???老经理人呢??

新经理说:失踪了,找不到。

我摇摇头说:那也没办法,只能等消息。

我又同情地看着新经理:这下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新经理复杂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一个多月前,公司问绿星球买地铁广告代销,拿的价格是三折,为了洗帐目,重新注册了个JAY公司,报表上写明拿的价格是六折,这样轻轻松松可以洗掉几百万。

这笔单子运营结束后,可以直接吊销JAY公司,宣布破产,那么完全可以从现金流里回帐,税都不用交。

我脑海回顾了一遍,小心地说:忘记了什么事情??

新经理从文件夹里掏出张复印件。

我看过去,JAY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

新经理说:老总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瞒不过明天,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解决,只能报警。

她的声音飘忽起来。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要回家睡觉!!!

我要睡觉!!!

很久以前,我和村姑坐在喷泉旁边,吃茶叶蛋。

村姑说:以后你会不会很有钱??!!

我说:应该会吧,我这么帅。

村姑说:那有钱了你会怎么办??

我说:如果有了一百万,我们就去全国旅游。如果有了两百万,我们就去世界旅游。如果有了三百万,我们就结婚。

村姑看着我,笑嘻嘻地说:好,那你欠我三百万。

我说:那你能不能先借点钱给我,再买几个茶叶蛋??

后来村姑走了。再过几年,公司天天加班,回家已经深夜,路过便利店买东西充饥。收银台旁边有个电饭锅,里头一堆茶叶蛋,冒着浓浓的香气。

我心想:虽然我再也不欠人三百万,可是也没有人为我买茶叶蛋。

我回到家里,打开纸袋,里面有蛋糕,有关东煮,还有烤肠,我就是没有买茶叶蛋,因为我不想吃。

可是一打开,明明很饿的呀,却都不想吃了。

空荡荡的房间,大概一个礼拜都没打扫过了吧。也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睡觉。我就关了灯,端着咖啡,站到阳台上。

站到阳台上,慢慢地,天就亮了。

看来老子终归是要欠人三百万的!!!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睡觉!!!

新经理说:怎么办?

我喃喃地说:我去找老经理。找不到话,只能报警了。

新经理点点头。

我又问:如果找不到,是不是我就要自己付三百多万的款子??

新经理慢慢地说:这要问律师。

毛线球说:我也可以为你拖延点时间,暂时不向公司汇报项目进展。

新经理说:对了,太不好意思,本来真不好意思开口,那颗钻石,能不能先还给我们公司?等事情解决了,我再交给你。

毛线球说:我还没有拿到。

新经理看着我。

我喃喃地说:我弄丢了。

摇摇晃晃走出公司,我觉得自己走着走着就快死了。

电梯叮地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模特。模特之一指着我喊:BT男!!!BT男!!!

其她模特又害怕又惊喜地问:在哪里在哪里??!!

我喊:在这里在这里!!!

模特A:快喊保安,我被他玷污了!!

模特B:救命啊救命啊!!

田园犬看不下去了,跑过去问:各位大姐,什么事情。

模特A:他摸我。

田园犬:你是模特?

模特A:是啊。

田园犬:模特的英文是什么?

模特A:磨豆。

田园犬:倒过来读呢?

模特A:都摸。

田园犬:对呀,都摸都摸,就是都来摸的意思,只能怪你职业不好。

三朵金花鼓掌叫好:直娘贼!!!文才斐然!!!

模特B:你这人讲点道理!!

田园犬:道理的英文是什么??

模特B:瑞神。

田园犬:读慢点呢??

模特B:日为生。

田园犬:如果我要讲道理的话,那就是要日你然后再生一个了。

三朵金花捶胸顿足:直娘贼!!!流氓有了文化,真难对付啊!!!

模特C:你这人太无耻了!!!

田园犬:无耻的英文是什么??

模特C警惕得很:不知道!!

田园犬:原来你不知廉耻!!!

模特们奔走相告:不要罗嗦,直接报警!!!

我从怀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到模特A手中:够不够??够不够??

模特A把钱摔我脸上:滚!!

人民币在我脸上炸开的瞬间,我突然望见,绿星球的玻璃门边,站着两个人,似乎正在微笑。两人面对面,一手互牵,一副缠绵的样子。

男人背对着我,而女人,却是毛线球。

我脑海中恍恍惚惚,有什么东西闪过,

昨天坐大巴回公司,在车上,是新经理跟我说的吧?

新经理:RP王,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新经理,你不要再说了,我们之间没可能的。

新经理:去死吧。你有没有看到毛线球的手?

我:看到了,她的手怎么了?36D的?

新经理把头扭了回去:她无名指上有戒指印,很深。

我没说话。

新经理:我想她,应该是今天才摘下来的吧。

毛线球有没有结婚,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

田园犬把我拉进了电梯:快点!!!你还有时间发呆吗??!!赶紧找老经理!!!

我猛地回头。

田园犬喊: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好害怕好紧张好忧伤啊!!!

我揪住他领子,说:你记不记得她??!!你记不记得她??!!

田园犬莫名其妙:谁呀??!!

我说:毛线球!!

田园犬:她不是你大学里的情人么,还写情书给你,我怎么记得??!!

我说:她不是毛线球!!

田园犬:直娘贼,你失心疯了??!!她不是毛线球,那你怎么还把情书还给她??!!

我说:就是因为我把情书还给了她,才知道她不是毛线球!!

田园犬抓抓脑袋:什么意思??

电梯的两扇门,不停夹拢,敲在我身上,又缩了回去,叮地一声。反复来回,反复地叮。

我说:因为我还给她的,不是这一封。

当年毛线球写给我的情书,有这么一句:不管你是怎样看我,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明天中午12点,我会戴着那顶天蓝色的帽子,在六食堂门口等你,希望能看到你——不管你带给我什么答案。

要让我还给她,想来想去太丢脸,于是我从铁盒里,随便挑了张看起来比较陈旧的信纸,撕掉写过字的部分,用笔胡乱写了几句:有空明天一起吃瓜子啊。

如果她是毛线球,那么今天为什么不质问我,不把真正的情书还给她??!!

我紧紧抓住田园犬的领子,喃喃地说:她不是毛线球,她不是毛线球!!!

田园犬说:为什么??我听不懂!!你说中文吧。

我:你不要管我的理由,但是我告诉你,她不是毛线球。

电梯门叮地一声,敲了我一下,又缩回去。

田园犬很有逻辑地说:现在我有两个疑问。第一,她是不是毛线球,有什么关系??而且她的确姓毛,因为大家都喊她毛经理。第二,你刚刚问我记不记得她,我记得个鸟蛋!!!

我喃喃地说:第一,她姓毛,不代表她叫毛线球。第二,三年前,我们都一起见过她。

电梯门叮地一声,敲了我一下,又缩回去。

我直直地盯着田园犬:三年前,我们来绿星球应聘。。。。。。

田园犬直直地盯着我,大喊:对呀,就是她!!!

三年前,田园犬跳槽,我也正好想找工作,两个人一起来绿星球应聘。

结果睡晚了,招聘时间写的是下午三点到六点,我们六点才到。

一进去,秘书就告诉老子,需要的职务基本都满了,只剩下女文职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