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出厨房,就见院门外停着一辆驴车,并不是早晨那辆,车夫已经帮忙卸东西。
张氏往出走,说道:“种林啊,咋还送到家门口了,多耽搁你!”说着向院内招呼:“婉婉,给你叔拿两包子。”
苏婉拿着包子出门时,张氏已经絮叨开,“你外公外婆身体咋样?地收拾的咋样了?咋这多东西?······”
板车上东西都放在地上,苏种林跳上车赶着驴子调头,苏志栋连忙拿出五文钱。
苏种林不收车钱,“志栋,这跟叔客气啥呢,下晌老时间啊。”
“种林,拿着,这都送到家门口了,不收钱说不过去。”苏长青皱眉说道,接过苏婉手里的包子递过去,“热的,路上吃不耽搁赶车。”
三人拉拉扯扯,苏志栋将铜板塞在牵着缰绳的手里,说道:“伯,咱们这拉扯大家伙都看见了,今儿不收我的下次村里别人搭驴车你收不收?”
“就是!”苏长青帮着搭话,“包子也拿着,你不吃带回去给柱子吃。”
驴车走了,一家人将东西往家里搬,张氏才问道:“栋儿,咋带回这多东西?”
苏志栋提着篮子,肉眼可见的开心,“有一些是范掌柜送的。”
苏婉来了精神,这是前几日送的菜有门道了!
果不其然,进屋东西还没放在下,苏志栋就兴奋道:“婉婉,范掌柜买了,总共一百两。”
说着将背在背上的包袱解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大元宝银锭,两个小一点的,还有几块碎银。
苏家俩小的刚醒还迷迷糊糊,苏长青、张氏却是目瞪口呆。
苏婉也在发呆,她呆的是银子竟然不是银灿灿,而是有些发黑。
“这么脏?”
这一声略带嫌弃的声音将众人惊醒,苏长青、张氏都忍不住发笑。
苏志栋将银锭聚拢推到苏婉这边,说道:“经常用,摸来摸去可不得脏了,家里铜板都是黑乎乎的一层油垢,好在铜板不称重!”
“你的方子,都归你!”
苏婉扬起眉毛,“怎么,现在又不认我是你妹妹了?”说着看向苏父苏母。
苏长青皱着眉头,“认是认,可这是你挣的银钱,你拿着花用。”
张氏也帮腔,“是哩,没有家里要用你银钱的道理,婉婉,快收起来,万一来个人······”
苏婉盯着银子看了又看,确认道:“真这样黑,不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苏志栋将包袱的东西倒出来,将三个银元宝与几个银锞子包在里面递过来,“让娘帮你腾个柜子,你自己存着。”
苏婉不接,摇摇头说道:“爹娘存着,农闲了给咱家盖房。”
这话一出,落了一室安静!
苏志栋隔着包袱摸着元宝,看向爹娘。
见苏父苏母面带难色,羞赫为难中又夹杂着莫名的情绪,苏婉一脸轻松,笑道:“实在过意不去给我几个铜板,过几日说话顺溜了带杏儿安儿去村头小卖部转转,之前答应给杏儿安儿买糖吃还没兑现呢!”
张氏看了看丈夫,抹了一把眼睛进东屋,再出来时抱着个小木匣子。
苏婉了然,这应该是苏家的全部家当。
张氏打开匣子,“这是家里这几年给你哥存的束脩,咱们距离府城近便,考举人省了车马费,这些主要是去京城的。”
见苏志栋脸色通红,苏婉知晓他是惭愧于此前打退堂鼓,笑说:“娘,去京城都是考进士了,那时候我哥都是举人了,你还怕没车马食宿费?”
见二老脸上有了喜色,苏婉故意提出自己的要求,“那咱家农闲了就盖房子吧,那个茅厕我很不习惯。”
杏儿突然嘟囔:“二姐每次去茅厕出来时都大喘气,是······”
苏婉捂住杏儿的嘴,将后面的话堵在嘴里,“马上就吃饭了,不说茅厕。”
再说,她的老底都被掀完了,旱厕真得是她目前第一个头痛点,第二个就是洗澡!
苏长青长叹一声,说道:“行,婉婉,这银钱爹就厚脸皮收下了,种完洋芋就去打听木料,收麦后种上豆子就盖房,到时候你给出出主意。”
银钱用途就这么定了,一家人开始吃晚了很久的午饭。
包子,凉拌苜蓿,喝的是黍米粥。
饭桌上,苏志栋将舅家事一一说来,苏婉也听了一耳朵。
舅妈是后娶的,带了一个女儿,与现在的她同岁;大表哥张良森是老舅先头妻子生的,现在有一个异父异母妹妹张小草,一个同父异母弟弟张良树;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山地多忙着种蜀黍、黍米······
“我给外公外婆说多种洋芋,临走前舅舅还去领种子了。”
“好好,婉婉做的那菜好吃,洋芋收了昌泰楼的新菜一出其他酒楼也会学,到时候肯定能卖上价。”苏长青从范掌柜给的银钱已经意识到洋芋这个菜至少头一年能挣钱,对儿子劝说岳家多种很是认同。
张氏喝了一口粥,低低道:“我看咱们婉婉才是旺家旺夫,二嫂还吹嘘······”
“爹,娘,我听说大堂哥要搬去镇上了。”苏志栋开口打断了张氏的话头,将从范掌柜那里听来的消息说出。
张氏惊讶:“啊,你听谁说的?”
一听是范掌柜说的,苏长青明了,他那个大侄子进出府城各大酒楼不是一天两天了,范掌柜能认识也不足为奇。
“搬府城干甚,家离府城这近,住书院读书有人做饭还不分心多好!”
“大堂哥不想去书院了,想在府城开个学堂教孩子启蒙。”
“啪!”苏长青将筷子拍到桌上。
苏婉就见杏儿安儿吓得一抖,往她身边靠。
“当家的吃饭,你看你,吓孩子干甚?”张氏重新去取筷子。
苏婉想到挑野菜时李秀儿说苏志强是童生,问道:“大哥,童生很难考吗?”
见她一脸天真好奇,苏志栋尴尬,挠脸说道:“不难考,但秀才难考,好多人轻轻松松过了童生试却倒在了秀才试上。”
秀才试分三场,县试、府试、院试,第一场在县学考,后两场都是在府城,县试过了就是童生,而院试过了才中秀才。
考童生不难,只要死记硬背过了县试就是童生了,但秀才试要考三场,因此,书院一般不让学子随随便便参加秀才试,免得过了县试府试倒在了院试上,蹉跎多年学无所成只能当一个老童生。
“书院都是夫子考察,看有九成把握过秀才试才让我们参加秀才试,就怕没考中打击信心。”
苏婉了然,这就相当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北方虽文风没有江南地带盛行,但读书人家也不少,而且为了避免异地参考钻空子,朝廷对各地区科举名额有严格限制,因此,书院更愿意学子学识积累到位一次性考中,免得半瓶水晃荡晃荡着成了空瓶!
“那为什么大堂哥早早参加了院试?”苏婉问道。
苏志栋更尴尬了,看了一眼他爹,低低道:“夫子说大堂兄心浮气躁,心思不在读书上。”
苏长青直接不客气道:“志强是没读书的心,他参加院试时已经十八,我估摸着夫子想让他试一试,不行了早早回家另谋出路,只是你大堂哥那人,比你大伯还······”
觉得当着小辈的面说自家兄长不太好,苏长青断了话头,闷头吃饭。
苏婉摇头,苏志强典型的认不清自己,加之逃避心理作祟,估计夫子想劝其退学才让参加院试,只是,苏志强借着童生名头以再接再厉考中秀才为名继续留在书院,享受不承担家业责任的学生时光。
“府城童生多吗?蒙学多吗?”
“多,从你大哥书院出来的,都是童生。”张氏说道。
苏婉:“······”
那府城岂不是府城童生多如狗!
“大堂哥不上学搬去府城开学堂,不会闹到咱家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苏婉:就喜欢打直球,怎么舒服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