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年,初春。太原府。
太原初春的凌晨,寒气逼人。虽然无风,但清冷的空气仍让人感觉到冬寒未去。太原府首县阳曲县的县衙内,知县扬重民照例起的很早,在后花园里打太极拳。刚刚打了几式,依稀听得前院有声音,象是许多人在说话。不一会儿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道:“老爷,有人报案。”
“大清早的,有什么急案子?难道是出了盗案?”
“回老爷,这案子奇怪,听说是诈尸了。”
“岂有此理,你去传值月的衙役到班,立刻升堂。”
杨重民升了堂,唤报案人进来。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带着八个青年走上堂来。那胖子秀才打扮,油光光的圆脸,一双大眼透着一股子精明,四方大口,苦着个脸。杨重民认得他。此人是太原有名的富户张佛年,家资丰厚,人称张百万。
因张百万是有功名的,杨重民让人给他搬来椅子。张百万不待落座就急急说道:“大老爷,我家小女玉姑今晨走尸了,求大人立刻派人找回尸体。”
“既是走失,怎么就知道死了?你讲明白。”
“不是走失,是尸变之后,尸体走丢了。我的小女儿本是许配给了徐沟县姚家,再过三天就要办婚事。哪知昨日小女突发急病暴亡。当夜停灵待殓,哪知便出了此事。”
“荒唐!人既已死,哪里还会走动。诈尸不过是野史传闻,不经之谈。这等虚无飘渺的事也敢具状?莫不是有人偷走尸体或是别有隐情吧。”
下面跪着的几个家丁都回道:“大老爷。确实是诈尸,我们都亲眼见过的。”
一个家丁道:“小的亲眼看到尸体直挺挺的立起来,只一跳就落在地上。那东西眼冒绿光,飘悠悠的就直向外面走去了。”
另一个家丁也道:“小人是第一个看到的。刚到五更天的时候,只见那死尸渐渐动起来,接着手脚齐动起来,猛的坐起,又站起来了,直着腿,白瞪着眼。小人当时吓的脊梁嗖嗖的冒凉气,整个头皮都是麻的。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走尸呢。”
杨重民问道:“既是见了,为何不拦住?为何将她放跑了?”
“小的们当时都吓破了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逃都来不及呢,哪里有胆子去拦。”
“俺还算好的呢,那管家赵贵吓的嗷嗷直叫,是爬着逃出去的。”
杨重民笑道:“老爷我从来不相信还有这等事情。可能是你家二小姐急病发作如同死状,后来在灵床上醒转过来了。莫要着急,县城夜里四城门都紧闭着,我派人在城内细细查访就是了。”
话刚说完,有保正走上堂来又禀报道:“老爷,开化禅寺附近的李庄出了一桩命案。有人在井中发现一具男尸。”
听说是命案,杨重民急忙打发了张百万等人,亲自带了人去现场查看。
这男尸是李庄清晨打水的人发现的,半沉半浮在水里,血水污的满井都是红的。那几个打水的汉子连说晦气,都道:“这人怎么死到这里,好好的水井给糟踏了。”
等杨重民赶到,那尸体已经捞了上来,头朝南放着。仵作验过尸体,报说尸体胸口只有两处刀伤,一刀刺破右肺,一刀贯穿左心肺。那尸体是一个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面貌白净俊朗。虽是早春却穿的十分单薄,外套一件青灰夹袍,脚上是圆口布鞋。贴身内衣却是寺僧的用物,而且头上有三粒香疤,显然是个僧人。但此僧为何穿着俗家衣服,实在是让人不解。
杨重民让人将开化禅寺的知客僧和主持唤来辨认。两僧看过以后道:“大人,这是我寺的一个挂单和尚。法号定慧。是半年前从河南游方到此的。此人在寺中并无什么恶行,只是常常晚出早归,不知作些什么。因他还遵守寺规,我们倒不怎么干预。昨天下午大约酉时三刻的时候,定慧又走出庙去。没想到却被人杀害。”
“定慧昨日出寺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带着什么东西?”
“穿的是缁衣黄鞋,并不是现在这个打扮。带什么东西,小僧并不清楚。”
“定彗在寺中可有什么仇人,和人起过争端么?”
“定彗不怎么爱说话,但为人还算是比较平和的。一向也未听说他与谁有过冲突。”
寺中既无仇家,而寺外又行踪诡密,不知与何人来往。杨重民一时还理不出头绪来,他自言自语道:“既是换了衣服,这线索也应当从此衣服查起。”遂命人将定彗的衣服鞋子剥下,细细查看。只见这鞋较新,两只鞋的左边却磨损严重。只有常常推磨的人才会将鞋穿成这样。于是传命身边人,立刻将此衣拿去与阳曲各磨坊、豆腐坊等用磨做生计的人家辨认,并贴出三十两银子的赏格,找出这夹袍布鞋的主人。又叫人传命各家当铺押店,凡有当抵和尚衣服的人立刻报官;有见过和尚行踪的,一经查实,赏银五两。
杨重民是道光十八年(1838年)二甲进士,以知县签分山西某县,因其处事干练,为官尚属清正,有些政绩,官声不错,不过两年便选为太原府首县的知县。杨重民本人很是自负,常常自比近朝的彭施二臣,唐宋的狄包二相。(彭施二臣指康熙名臣彭定求和施不全;狄包二相指狄仁杰和包拯)。看人时,也是脑袋常常朝上,眼睛常常往下的,有些恃才傲物。杨重民将事情安排下去,料定此案不难审清,便打轿回衙。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派出的捕快将三个平素所穿与定慧身上衣服相似的人带到二堂来。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是开磨坊的;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长工,是在富家专管推磨的;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是豆腐店的小老板。杨重民问道:“你们辨认一下,这和尚身上的衣服可是你们的?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莫要欺骗本官。如是不慎所丢之衣物,本官决不怪责。”
三个人看了看,都说不是。
杨重民大怒道:“你们三人中必有一个说谎,此时不说,待老爷我查出来,必是轻饶不了的。”
三人仍说不是。
杨重民命将夹袍和布鞋给三人试穿。那中年人和青年长工一个穿着大些,一个穿着小些,只有那老头儿衣服正好合身,布鞋正好合脚。
杨重民将其他二人放走,只留那老头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生计?”
那老头回道:“小的姓莫,叫做莫史,人家唤作莫老实。就是本城里人,在西城门里附近开着一家豆腐店,靠着卖豆腐和豆浆为生。”
“有人亲眼见证你们三个人平时都是穿这样的衣服。而这和尚的衣服只有你穿着合适。你还不承认么?难道老爷还冤枉了你不成?!”
莫老实胆小心虚,听了这话,将头叩的咚咚响道:“大老爷,这衣物确实是小老儿的,但我并未杀这和尚,请大老爷明鉴。”
“那为何你的衣服却穿到那和尚的身上?”
莫老大吱吱唔唔了一会儿,并未出说半个字来。
杨重民料定莫老实嫌疑最大,立时发下签去,叫捕役马上去莫老实家搜查封家。又一拍惊堂木道:“莫老实!你和那和尚是什么关系?为何将他杀死?怎样弃尸井中?凶器藏在何处?一一从实招来,若再抵赖不吐实言,休怪本官大刑侍候。”
莫老实不服道:“若是我要害他,何必要送他衣物。”
杨重民冷笑道:“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你倒问起老爷我来了。实在是个刁民,不薄惩一下,不足以让你知道堂威。”说罢让人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才又带上堂来。
莫老实活了六十多岁从来没吃过板子,这一回被打的哭爹喊娘,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哪里吃的消。上堂来,已经是眼泪涟涟,说道:“大老爷,不是小的不招。只是这事情实在是日怪,怕说了老爷不信。”
“你只管说,只要说实话,老爷我如何能不信?”
莫老实道:“昨日将近五更的时候,我正在研磨豆浆。忽听得外面有人拍门。我卖浆几十年了,这么早来买豆浆的实在是少见。一开门便吓了一跳,那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头戴珠冠身着霞帔的新娘子。小老儿还在猜测,莫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从父母之命,半夜里逃婚出来的。那新娘却说话了,一听话音这才知道是个男子。小老儿更是吃惊。听那人道:‘我是一个和尚,半夜里突遭奇事,所以是这个打扮。如今逃得大难,要回寺里去,求老人家行个方便。’我心中疑惑,不敢惹事,说道:‘老汉我只这一个小店,勉强渡日。若是要歇歇脚,喝碗豆浆,我自是不会吝惜。别的忙恐怕帮不上。’那和尚道:‘眼看天就明了,我这身打扮,如何能回到寺中,路上岂不惹出麻烦。老人家可有旧衣服给我换一换,贫僧这里谢过了。’我找出这件衣服,给那和尚换上。那和尚道:‘我也不白要你的衣服。这身嫁衣和珠冠,能值不少钱。就送给老翁吧。’我哪里敢要急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东西贵重,不是我这小户人家能置办的起的。我一个穷孤老头子,凭白得了这个东西岂不生事。一身旧衣不值几文钱,权当送于师傅,你赶快走吧。’那和尚瞪起眼道:‘白给的东西还嫌扎手么?我一个和尚拿着新娘嫁服又能送到哪里去?你好好收起,不要让人发现,也不要提我来过这里。’说罢便急匆匆往西去了。我得了这身嫁妆,深知是个不祥的物件,便打包藏好,留待日后处置。哪里知道,第二日这和尚便死在井中。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么?”
杨重民听莫老实提到新娘一节,心中一动。让人先将莫老实押到狱中,又传张百万来到堂上。张百万来了不久,那边抄家的捕快已经回来。其他东西倒是无碍,有两样东西与本案有关。是一把切豆腐的刀和一身新娘的嫁衣。
杨重民叫仵作拿刀去验对尸体伤口,又对张百万道:“你仔细看看,这套衣服可是你女儿出走时身着之物?”
张百万拿起细细看了一遍道:“正是。”
杨重民道:“可看仔细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若是马虎,可是要冤枉好人的。”
张百万道:“看仔细了。这衣服是自家女儿和丫环的做工,和别人家是不一样的。而且能用这种料子的,整个阳曲县也没有几家。但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家小女有下落了么?”
“这是从西城豆腐坊莫老实家里搜到的。若要知你家女儿下落,还需从他身上问出。”
当下让张百万先回去等候消息,自己来到三堂书房,命人将刑名师爷陈不了请过来。陈不了是杨重民半年前所请的师爷,原来是个举人,曾经被任作一个西南偏僻县城的知县。陈不了听说那地方乃荒芜蛮夷之地,山险水恶,财瘦民刁,所以不愿赴任,缴凭罢任回了乡。回乡后恰遇杨重民需要一个师爷,便托人荐了过去。二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脾气,一见如故。这陈不了也有些本事,帮着杨重民打理县事,谨谨有条,决讼断案,也很有见地,因此深得杨重民信任。
杨重民见了陈不了道:“陈先生,今天这个案子您怎么看?莫老实和那个和尚是什么关系呢?这新娘的衣服怎会在莫老实的手中。他说是和尚穿了来的,这个说法过于离奇古怪,我是不信的。”
陈不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两步道:“明朝成化年间有个案子倒与此案相似,不知道大人听说过么?”
“什么案子?先生讲讲看。”
“那是在安徽一个小镇。一陈姓人家娶回一房媳妇。陈老头子只此一子,自然十分高兴。但第二天直到正午了也不见小夫妻二人起床。叫丫环去唤,无人应声。破门而入,见儿媳却已死在床上,而儿子已不见踪影。陈老只道是夫妻口角,儿子一时起意将新妇杀害。不敢声张,只说是得了急病便草草掩埋了。这新妇的娘家张翁知道女儿死了,找到陈家究问。陈老头推说是暴病而亡。张翁不信,道:‘出嫁前还好好的,从未有什么病根。如何刚进你陈家的门就不在了。还有你那儿子,若是无事为何平白的失踪。’于是拉了陈老头告官。两家各执一词。县令自然是要开棺验尸。哪知打开棺材,那棺材里却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尸体。头部为钝器所伤。显然是凶杀。县令当下便将陈老头拿住,问他如何解释。陈老头大喊冤枉,左邻右舍也说当日下葬的的确是他家儿媳。派人查看坟墓,见有盗挖痕迹,估计是盗墓者分脏不匀,一贼为他人所毙,被塞入棺材。但那女尸却不知下落。县令派人四处查访,可有阴婚之事,或是新起之坟。一连半年,没有下落。这案子也就搁下了。陈老头丢了儿子,死了儿媳,无心经营家业。将家产留给侄儿照管,自己到处流浪寻儿。到了第二年,他在一村庄的人家讨水喝,却见那家主妇十分面熟。那女子见了陈老头问了姓名来历后,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强忍住了,待无人的时候,对陈老头说:‘公公,你可记的我么?我是你陈家的儿媳啊。’陈老头听了大惊,不露声色的走出来,急急去报了官。当下将这家主人拿住,不用刑讯,陈家媳妇当堂一对质便全招了。原来,这媳妇那日并未真死。只是夫妻床间逗乐,被那陈子误按了其妻的穴道一时气闭,陈子以为误杀了人,立刻趁夜逃了。媳妇下葬之后,当晚便遭盗墓。两个盗贼抽开棺板之后,媳妇恰巧气血已通,醒了过来。盗墓贼起先惊诧,后来明白是人未死而葬。又见这女子生的花容月色,其中一个便起了淫心。另一个偏要杀人灭口,这个一时兴起便把那个贼杀了。塞入墓内,添埋好。连唬带吓,将陈家儿媳带走。天网恢恢,后来总算被陈老头访着,凶徒归案,真相大白。又过两年,其子在外地听说其妻未死便又回来了。
“大人,此案中张百万之女也是死而复生,当夜走失,会不会是和尚与莫老实将她杀害谋财,后来因分脏不均,莫老实又将和尚杀死抛尸。”
“莫老实已经年过六旬,虽是常年磨豆腐有些力气,却如何能将这年轻和尚杀死?”
“当面杀不得,暗里给一刀子,那和尚防不胜防,也是可能的。按照尸格所写,那和尚右肺所着一刀,正是从后面捅入的。”
“那为什么和尚会穿着莫老实的衣物?”
“穿着僧衣不方便行事,所以临时换上俗家衣服。”
“莫老实为何不就近抛尸,却长途跋涉将尸身运到开化禅寺附近。难道不怕路上有人看到么?”
“当时夜黑,自然可以掩迹。抛尸越远,越可摆脱干系。况这和尚本在寺内居住,抛尸于寺庙附近,也可嫁祸于寺内僧人。”
“和尚尸身沉重,他一个孤老头子是如何运尸的呢?”
“在下打听到莫老实有一头拉磨的驴。但下午在莫家搜查时,却不见了此驴。这个驴必是抛尸的工具,但为何不见了,还需当堂向莫老实问出。”
“先生说的有道理,看来这莫老实十有八九便是真凶。”
二人正在攀谈,外边仵作进来禀报道,从莫老实家搜出的刀与尸身伤痕相符。
杨重民笑道:“先生料的果然不错。”
第二日上午,杨重民升堂。将张百万等一干人证叫齐,又将莫老实提上堂来。杨重民问道:“莫老实。你不该见财起义与和尚合谋将张家小女杀死,劫夺了她的衣饰。你是怎样遇见的那新娘,把新娘的尸体抛在何处?又为何将和尚杀死?不许隐瞒,从实招来,免受大刑之苦。”
莫老实一听此话,如晴天响一个霹雳,震的脑袋都发昏了。昨日还想如何才能出脱死和尚的案子,如今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加上了一条人命。莫老实磕头如捣蒜,头触地咚咚地响,嘴里喊道:“小的实在是冤枉,我哪里见过什么新娘,只见过一个穿了嫁衣的和尚,要了我一身衣服便走了。再无其他事情可招。”
杨重民喝道:“你又胡说。哪里有和尚穿着嫁衣在夜里游逛的道理。张员外说他家女儿张玉姑就是穿着这身嫁衣出走的,而这嫁衣又在你家里搜出,你如何能不知他女儿所在?又有人出首,半夜里见一新嫁之妇敲开你的豆腐坊。还有那和尚的刀伤也与你家所用的刀相吻合。你还有什么说的?”
莫老实愣怔了一会儿,回道:“小老儿实是没有杀人。不过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在这和尚来小店之前,曾有一对小夫妇也来过。男姓曹,自称是张百万家的女婿,女子叫做玉姑,是张百万的小女。因张百万悔婚,要玉姑另外嫁人。玉姑不愿负约,便同这姓曹的男子私奔了。两人在小店歇脚,各喝了一碗豆浆,临走将小老儿的驴子借了去,还留了十两银子。”
杨重民问张百万:“你可有这样一个女婿?你女儿是逃婚而走的么?”
张百万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声道:“一派胡言。我家小女儿嫁的是太原富绅姚家,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姓曹的。玉姑明明是暴病而亡,怎能与人私奔?这老汉凭白污我家名声,实在是可恶。”
杨重民朝莫老实冷笑道:“莫老实呀莫老实,都道你老实,本官看你却是大大的不老实。这种不经之词,也拿来瞒哄本官。你道本官是好骗的么?”当下叫人在堂上用夹棍夹了几次,莫老实已经年迈,哪里受的了,夹一次便昏一次。几次死去活来之后,不必再用其他重刑,莫老实就吃不住了。涕泪直流,连哭带嚎,嘴里喊着:“我愿招,我招。”
杨重民命人松刑,问道:“这和尚和玉姑两条人命可是你害的?”
“都是我害的。”
“如何害的?”
“我与和尚早就相识,那天正在磨房说话,见一女子扣门进来。一时见财起意,二人将她杀死。后又分脏不均,便将那和尚也杀死了。”
“你将玉姑的尸体抛在何处?”
“这个……”莫老实一时答不上来。
“既已承认杀人,为何不愿说出藏尸之地。”
“小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过两日,如何就能忘了?看来不用大刑,你还要抵赖。”杨重民刚拿起签来,邢名师爷陈不了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莫老实年纪大了,又刚受过重刑。若再用刑,恐怕受刑不过,死在堂上。”
犯人刑毙于堂上,主审官是要被治罪的。杨重民看莫老实果然是气息奄奄,便道:“暂且将你收入狱中,你要好好想想尸体藏到哪里去了。明日问话,再答不上来,休怪本官再用大刑。”
又过一日,杨重民早早的升了堂,将莫老实提上来,问道:“你可想起来抛尸之处了么?”
“大老爷,小的记起来了。那日我与和尚将新妇杀死,是和尚拿出去抛尸的。和尚回来后,说他抛尸、杀人出的力最多,要分走所有饰物,只留一身嫁衣给我。我要嫁衣无用,又不敢去当铺当抵,因此起了争执。和尚力大抢了东西要走,我一时气愤不过,就捅死了和尚。所以我并不知道和尚将尸体抛在何处。”
“你说的可是实言?”
“和尚力大,自然是他去抛尸。我已承认杀了和尚,杀一人也是死罪,杀二人也无活理。我何必强要隐瞒自求酷刑加身呢?”
杨重民点点头,叫他画押具结,将案卷成拟上报太原府。一场一案两命的天大官司就这样在三日之内定案了。太原知府又上报省里的按察使和巡抚。因阳曲县、太原府与山西省府所在地皆在一地。不到十日,山西省巡抚便依拟定案。因没有找到玉姑的尸首,是以案悬未结,暂时不能上报刑部,省按察使司下文督促查找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