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可与林小清的工作交接,终于在第三天完成了。林小清火急火燎,当天下午就想直接到售后服务部报道,但被售后经理拒绝了,让她隔天再来,他那边好算出勤天数。
售后服务部是一个大办公室,前台服务、保险、客服等小组都在一起办公。亦可觉得林小清行为矛盾,明明不喜欢客户组那几个货,还巴不得赶紧去见她们,便忍不住问:“那你过去那边上班,不得天天和陈宁梁美美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有什么关系,”林小清心情颇好,道出缘由,“反正我调了岗之后,也没多少时间在工位上。工作上也不用和她们打太多交道。”
“倒是你,”她笑得有些奸诈,“可经常要和她们‘交流’哦。”
这两天交接,亦可听林小清的吐槽,早已作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准备打打这第一次打的职场人际关系战。不过,还没等她开始演起宫斗剧,正常的工作就填满了她的日常。
首先行政事宜是第一次接触,太过繁琐。其次,看似交接好的人事部,许多工作好像只有她才懂得如何做。接手工作的同事,便时不时地找到她这边来。
亦可少不了要手把手地带,占用了不少自己的工作时间。这样一来,人一忙,自己的事也就无暇顾及。每天下班时,她都感觉身体被掏空。虽然买房计划在那天与夏栋争吵后,已被亦可提上日程,但由于这并非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只是她个人一时兴起,又属实八字没一撇,所以那晚的激情便渐渐地冷却下来,这个计划也被暂时压到脑后。
调到创日店的第一个工作周,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到了周五那天中午,吃饱饭从饭堂回来时,亦可才想起,前几天和妈妈微信时,她说过这周末会回国。
亦可的母亲王意君早已退休,继父方永为今年也即将退休。因为他下海经商多年,已有一定资产,如今抽身离开,既有钱又有闲,夫妻俩便不时地去旅游。今年五月末,夫妻俩一时兴起,便飞去了俄罗斯的圣彼得堡登船,随游轮半个月,玩了一趟北欧。
海上没有信号,亦可也不常和妈妈联络,只是偶尔通通微信。
明后天,他俩应该就会回来了吧?亦可拿出手机,正想试试看打妈妈的电话问问,没想到还未解锁手机,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妈妈!”亦可惊喜道,“我正想打电话问你,是不是明天回来!”
“已经回到家啦!今晚你和夏栋过来家里吃饭。”王意君的声音听不出有一丝旅行回来后的疲惫。
“什么时候到的?”亦可疑惑,“不用倒时差吗?”
“昨天回来的,倒好时差了。”
“哎呀你怎么不和我讲一声啊!我和夏栋好去机场接你们。”
“接什么接,你们不用上班啊?再说,我们也累,懒得和你们消遣。这不,休息好了,才叫你们过来吃饭。你明天要上班吗?”
“半天班。”
“那没事,也算轻松,今晚记得,叫夏栋一起过来呀。”
“……”亦可有些迟疑,“我自个去就好了,别叫夏栋了。”
“你们干嘛?”王意君声音一沉,“又吵架了?”
“没有……是他妈来了,总不能丢下他妈过去吃饭吧……”
“哎呀!你怎么不早讲?”王意君埋怨,“你婆婆来了,你前几天也没说,不然我就——”
“你就跳下船游回来了?”亦可笑问。
“胡说八道什么,我早知道,就早些回来了。”
“人在船上,船在海上,哪里由得你……”亦可嘟囔道,“见不见也无大所谓……”
“别耍小孩脾气,你们全家,今晚一起过来吃饭吧。”
“改天吧。”亦可一口拒绝。许久没见母亲,亦可不想与人分享这难得的时光。谁愿意带自己老板回家去?再说了,她也有些话,想要私底下和妈妈讲,“周日再说。今晚,就咱一家三口聚聚。”
挂掉电话,亦可忽然觉得好笑。妈妈嘴里说的“全家”,是指她和夏栋以及婆婆。而她自己嘴里的“一家三口”,又是指她和妈妈以及继父。可她心里面的“家”,到底有哪些人物呢?她又究竟有几个“家”呢?这“大家”里头套着“小家”,一层又一层的。“家”这个含义不再如她小时候那般纯粹。
下班后,亦可直接回到王意君家。
这房子,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也不熟悉,带着一种尴尬的气息,似乎不能算娘家,更像是婆家似的。但比起婆家,这里肯定更加舒服。毕竟,亦可曾经的卧室,如今还保持着原样。客厅的摇椅上,还挂着亦可曾经绑上去的小枕头。
亦可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多。
当年,王意君与亦可的生父徐修明离婚后,仍旧带着亦可,与方永为住在水安城中。一来,王意君认为,亦可年纪太小,受他们夫妻离婚的打击太大,不宜再搬家换学校。二来,大女儿亦慧还在本地,准备念高中。虽然亦慧明确表示,与王意君再无瓜葛,但王意君仍舍不得离开。
直至亦可考上大学,全家才搬来省城,买了这套房子。平日里,亦可都住学校的宿舍,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回家来住。到了毕业之时,王意君满心欢心,以为女儿终于要回家长住。结果亦可找到了一份在工业区的工作,从学校宿舍搬到了单位宿舍。直到结婚之后,她才搬到现在所住的地方。
亦可一进妈妈家,便见继父方永为正在客厅逗鸟。那只白羽黄冠乌喙的凤头鹦鹉,正站在挂杆上左摇右摆。它见到亦可,鸟冠突然如孔雀开屏般张开又合上,嘴里叫着:“可可来了,可可来了。”
这只凤头鹦鹉名叫“布布”,是在水安城时,方永为送给王意君养的。随着他们搬家,也跟到了省城,如今少说也有十几岁。
据说凤头鹦鹉的寿命极长,可以活到八十岁。亦可觉得,不出所料的话,以后自己要负责给布布养老。甚至,是布布要反过来给她养老?
“真笨,学了十几年了,也就会这几句话。”亦可嘲笑鹦鹉。
“笨蛋,大笨蛋!”布布反过来骂她。
方永为和亦可均诧异,不知何时布布学会了这句骂人的话。
“方爸,你们去旅游时,把它放哪了?”
方永为笑着道:“叫一个也养鹦鹉的朋友帮忙照顾,估计是从同类那学到的。”
亦可与继父聊了几句布布,便跑去厨房,见妈妈还在忙碌,就想搭把手帮忙,结果被妈妈赶了出来,只说很快就开饭,让亦可不要进来碍手碍脚。
她只得出来,又听得布布在那叫:“笨蛋,大笨蛋!”